葬礼上的电话铃

参加过葬礼的人,或多或少的都会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参加过亲人葬礼的人,都会体会到时间的残忍,离别的猝不及防

昨日上午九时三十分,村子最中间的那条街,停了很多车,一辆一辆,有序而整齐,整条街都是车,有很多人向一个方向走去,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声音……

昨日上午九时,姑爷过世了。

姑爷的葬礼,几乎全村人都来了,车子停满了整条街。

我参加过很多亲人的葬礼,姨婆的,五爷爷的,二爷爷的,外婆的,姑爷的……

接到姑爷过世的通知时,始终难以相信,那个前一天还骑着车从门前经过的人,今天就没有了。

听说姑爷过世的很突然,早上还骑车去买了热馍吃了饭,九点时他说不太舒服回屋歇歇,却没想到坐在椅子上不到五分钟便去世了。

事情太突然了,儿女都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姑奶奶年纪大了经常住院,姑爷从未生过病,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身体挺好……

去看姑奶奶时,她没有哭,一言不发的坐着。她认不清我是谁。

偶尔有人过来安慰她,她还笑着说话。

听保姆说姑爷刚过世时,她一直哭以为是自己拖累了姑爷姑爷故意不理她,可是啊,当她知道姑爷过世时反而不哭了,一下都没哭……

晚上姑奶奶说想睡觉,众人扶她躺下,可是她悄悄地翻过身子,拿起手机打电话,起初我们以为是打给大伯的,后来才知道是打给姑爷。

电话响了很长时间,被接通了,电话里很吵,姑奶奶说,就这样吧,挂了。

所有人都说她糊涂了,可是我却觉得她太清醒了

她就想在试试他的电话还能不能拨通,他,还会不会接……

以前姑奶奶打他的电话只要响一下,就能听见他的声音

看见有人来安慰她,她总笑着回答,后来一群人提及姑爷生前什么事时,她也很平静,可是我分明看见了灯光下她平静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半个月前我跟母亲去看他们时,姑奶奶还指着姑爷说,闺女啊,你将来一定要找一个好人家,你看你姑爷,一辈子没有说过半句粗话,没有发过一次脾气

众人都说姑爷生前姑奶奶总是说他的不是,可是姑奶奶身体不好以后照顾最周到的是姑爷,最累的也是姑爷……

众人都说姑爷最关心的还是姑奶奶,过世前一天,还说她吃的东西没营养……

众人都说姑爷一辈子骑着车带着姑奶奶走过很多地方

众人都说姑奶奶一辈子坐着车天南海北看过很多东西

众人都说姑爷骑车带了姑奶奶一辈子算是带到头了

众人都说姑奶奶坐车坐了一辈子算是坐到头了

姑爷这一辈子,把全家儿女都培养成了人才,儿孙全部是市级以上干部,女儿女婿儿媳孙媳全是国家公职人员,可是姑爷这一辈子,都只听姑奶奶的话。

他们都八十多了,他们的婚姻并非源于爱情,他们没有谈过恋爱,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他们却有这世上最美好的爱情。

相互扶持,相守一生。

外婆是前年去世的,外婆去世前,我去见了她最后一面,姨妈说她这几天总是问几号了。母亲说她跟外婆说过我十三号到家。夜半的火车早晨五点到,固执着跟母亲去看她,没想到这竟成了最后一面。

母亲说,她啊,一直数着时间,就是在等你回来啊。

她啊,一直在等我,见到她时还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回来了。

看着一锨一锨的黄土落在外婆的棺椁上,我知道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

一首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从此再无人听我叫外婆

听说她一直惦念着我,考上大学那一年她总说我一定会去看她,可是我始终没有去,听说,姨夫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时不时拿这件事数落她……

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便哽咽在喉,如果那时候去看看她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生活永远没有撤销键。

开学后不久梦见外婆,梦见她对我笑,母亲说她是放不下你啊,跑了那么远的路,去看你……

眼见那些最亲的人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变成一抔黄土,脸颊的温度变成桌上的一樽黑白照,那些还未来得及做的事还未来得及说的话,都变成了日后最不愿提起的回忆。



呐,写到此处已经再无法继续,那些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一个人安静的哭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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