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第一个走丢的人
那太早了~在我三个月的时候,她离开了老家,去沿海城市下海“捞金”。
趁着放假,我父亲拿着自己的小存款买了一个钻戒去广州找她。她冷淡的把我父亲留在了宾馆。两天后,我父亲为了留下火车票的钱,一直没有进食。撑不住,回家了。大病一场。
次年,我妈妈寄回来一封信,“我还如此年轻不能带着孩子,我还有未来的人生…”
我父亲同意了离婚,绿本子上写明了“这辈子不能回来看孩子”
记忆中我没有“母亲”的概念。我并不觉得难受或者异样。只是好像别人家都有“妈妈”。那我的妈妈呢?我也问过长辈们,他们统一口径说你妈妈被车撞死了。
直到13岁,我父亲下岗了,他突然跟我说,你妈妈其实没有死。我只是一直没有与她联系。现在我没有办法抚养你了。明天我带你去她老家找她。起码爸爸不在了你还有一条后路。
我依然没有概念,只是觉得很震惊,蒙头蒙脑的答应了。次日和父亲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到达了外公外婆家。爸爸并没有进外婆外公家,直接默默的离开了。外公外婆非常高兴,给我塞了钱。他们说给我妈妈打了电话,我妈妈明天坐飞机回来看我。
外公外婆家有四层楼,有瓷砖,有彩电,有热水器。我家地就是泥土地,墙边一半绿漆,也斑斑驳驳的掉了很多。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电视,收音机都没有,只有我的步步高学习机听磁带。隔壁一栋洋房是舅公的房子。不过他们一家并不住在那里。我晚上过去玩,还是只有震惊,电视里才有的大理石旋转楼梯,高级酒店才有的装潢与设计,厨房就有我家那么大,还不算中院里自己种植的菜,以及后院的看家人住的砖房子。还是觉得新奇和恍惚度过了陌生的一晚。
第二天,母亲回来了,进了门,一个风尘仆仆又非常有气场的中年女人。她看着我,摸着我的手,隐忍的带着哭腔对我说,妈妈对不起你。不知道为何,听见这个第一次见面自称我妈妈的人,我瞬间也随着她留下了眼泪。
我妈妈在家排行老大,还有二姨三姨和舅舅。我在三天内接受了我妈没死以及多了一大帮亲戚的事实。说实话他们对我太过热情了。我森森的怀疑过我爸爸是不是把我卖了。当晚我妈妈私下跟我聊天,询问我父亲这边的近况,还很不客气地说我奶奶是老东西,怎么还不死这些话。我觉得很反感。我奶奶一手照料我到大,事无巨细毫无遗漏。完全把我当豌豆公主一样细心照料。但是我妈给我钱。我不敢吭声。我们家没钱了。我以后要靠我妈妈支持我生活。我妈妈可以给我LV,可以让我去商场随便买衣服。要知道以前我只跟过姑爹小姑妈陪表姐去买过衣服。看着他们温馨和谐的商量着哪一件比较适合表姐,我想起我买一只两块钱的笔也会被我奶奶当着文具店老板的面不停叫着奢侈。我忍不住流泪了。当时年纪小,又不知隐藏,我小姑妈一家只觉得紧张又莫名其妙,关心问我怎么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的生活不是常态,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习以为常的饭后散步聊天买衣服才是正常的生活。
实际上我妈妈对我不错。她也从来只念叨我父亲的好,她曾经让我替她问问能不能再见父亲一面。我爸爸只说:不用了,她过的好就行了。原话转达给她,我第二次看见她哭了。这回是哭出声了。
我奶奶对我对我认回我妈妈这件事情非常不屑加生气。说尽了我妈妈的坏话。可怜了我长年要忍受两个女人的毒舌又不敢转达。和我妈妈的见面其实很少。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14岁。过年回到外公外婆家,我愣住了,一进门我妈妈抱着一个小婴儿,她说这是我妹妹。
那时我妈妈已经42岁了。我又是愣住了。我知道我妈妈已经再婚,可是我没想过她还没生孩子…又是那么巧,我重新与她联系上时她刚好已经怀孕两个月了,我本以为那是中年妇女正常的发福。
现在我想来,这可能就是缘分使然,还来不及培养母女情感就已经来了一个无邪的第三者。我开始不听从妈妈的话。你说什么我一定要对着干。无非就是不专心读书,早恋云云的小打小闹。我们是母女,她自然会有所察觉。但是她在外工作多年,大概用教训后辈的方式来引导我,举例说明一个人努力有多么重要。顺便必须要炫耀一下她的小小成就。再比对一下我父亲的窘迫。告诉我既然父母给不了我什么太大的资源帮助,“你就应该更加努力,你比不了有钱人的孩子,你知道么你妹妹的一岁生日礼物就是一套80万的房子!”
我不明白我自己亲生的母亲为何要中伤我。为何要拿与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与我比较命运这个东西。她可能更感激那个可以让她炫耀的老公,而不是爱过却愚孝的前夫。
有执念的人一定会有成就,或小或大或伤人。我奶奶,我妈妈,都是有执念的人。我都不喜欢。我觉得可怕并非常厌恶。
于是个性随了我老父亲。我父亲的名言:一切都是空的。这六字真言也是我人生信仰。我爸爸第一次对我说这话,是在我和我男朋友也是后来的老公吵架的时候。发脾气出门后,我父亲用短信的形式发给我的:一切都是空的,你不需要太在意。当下我老公深深觉得自己的丈人乃世间少有,对我父亲的敬仰确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故事还有很多,暂且可以回到正题。
大四那一年我怀孕了。我妈妈非常生气和失望。“这个孩子绝对不可以要!我女儿这么小,不会给你们做便宜儿媳!”“你要是跟他结婚,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房子,门面你都别想要!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我知道她最终原因嫌弃这个女婿太穷了,说出去也没有面子。当年外公外婆家的四栋楼是我家还有钱时出钱替她建造的。现在我为了房子,门面,不知道我又要忍受多少她对我父亲这边家人的诋毁。当年我的大姑妈脑溢血而死。我告诉了她,她笑着说:“死得好!这说明老天是有眼的,这是报应!你住的那贫民窟,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去了!”
我回想着以前,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我不明白你们这些长辈的婆媳妯娌之间的恩怨关我屁事。有钱没钱那么重要吗?我就一定要你安排嫁给谁我再嫁给谁?真TM电视剧看多了,你当没生过就没生过,你没怀孕我爸爸还不会娶你呢。
“那就这样吧!你这么爱你自己,就当没生过我吧!”
诚然我有些许遗憾,在我结婚生子时都没有“妈妈”这个人参与。在女人的成长过程中,越长大越需要妈妈在身边。所幸我从小就没有,也就惯了。罢了。我妈妈确实消失在我生活了。如今我也有了可爱调皮的儿子,也能理解婆媳相处的难处,我婆婆对我真如亲生女儿,我依旧会跟她生气。更何况我那有恋子情节的奶奶。
我父亲因为孝顺被我奶奶的眼泪流下。我妈妈因为对金钱的渴望而不顾一切的追求。我因为缺少母爱所以有对完整家庭的渴望而成为毕婚族。实际上,我父亲恨我奶奶囚禁了他一辈子。我奶奶恨我妈妈败掉了我家的钱,弄丢了我爸的魂。我妈妈恨我爸爸的愚孝不肯进取奋斗。
不过我不恨你们,我也为了奶奶,父亲抛弃了我妈妈曾经想照顾我的心。
人世百态非常精彩,不过一切都是空的,不需要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