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去同学家玩,会看到家里到处都摆满了书,特别羡慕,从此就一直在心里有个小梦想,将来能有一个自己的书房就好了,在里面安静的待上一整天,净化自己的心灵。
爱默生和蒙田都主张我们应该只看能使我们欢愉的东西,他们都认为看书是一种幸福。我们对书都寄予厚望。
我赞同书要反复阅读,我以为反复阅读比只看一遍更重要,当然,反复阅读必须以初读为前提。
爱默生称图书馆是一座神奇的陈列大厅,在大厅里人类的精灵都像着了魔一样沉睡着,等待我们用咒语把它从沉睡中解脱出来。我们必须打开书,那时它们便会醒来。
他还说,看了书我们便能于人类的优秀分子在一起,但我们不能光听他们的话,最好是同时看看书评。(我喜欢在看一本书之前先看看书评,以决定是不是要看此书)。
在人类浩繁的工具中,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无疑是书,其余的皆为人体的延伸,诸如显微镜、望远镜是视力的延伸;电话则是语言的延续;犁耙和刀剑则是手臂的延长。而书则完全不同,它是记忆和想象的延伸。
我们是一个有文化经典的民族,这是一种幸运。因为这意味着,不管进入什么时代,我们都可以从这些经典获取深度理解自身与世界的启示,获取存在的力量与勇气。
但是,这同时也意味着我们背负着一个使命,那就是在每个时代都需要去重新理解、会通这些经典,以使每个时代的精神生活能够维持在应有的高度上,并在此基础上继续提高。于是,如何阅读这些经典,也就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人类文明越发达,书的种类也就越多。但是,正如对于不同美食,要有不同吃法一样,不同种类的书,也需有不同的读法。就读法而言,我们可以把书大致分为这三类。
一类通常会是我们读得最多的书,就是以浏览的方式阅读的书。我们读这类书或者是为了补充一些知识(特别是一些非专业性的知识或普及性的知识),或者是为了消遣,或者是为了心灵的解放。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业知识与专业技能,但是,我们在生活中还需要与各种人、各种事物以及各种行业打交道,这就需要不断补充各种知识;同时,我们还会有空闲需要排遣,需要让心灵摆脱俗务,到想像世界去漫游,也就是通常所说的放飞心灵,这就需要文学作品。由于这类书或者比较浅显、通俗,或者比较有趣、生动,所以,可以随时随地以比较快的速度阅读。我们在床头放的,在旅途上带的,通常就是这类书。
第二类是专业书,虽然各种专业书的内容千差万别,但都需要以专注、精准的方式阅读这类书籍,因为这类书通常都有自己的概念体系,包含着严格的概念定义与逻辑推演。由于需要弄明白其中的精确定义、专业用语以及学理关系,所以需要特别的专注与反复的理解,以便准确掌握。这类书一般不能象前一类书那样,可以零散地阅读,而要求持续、系统地阅读,否则就无法形成一个专业所要求的系统性与整体性。由于阅读这类书籍是为了掌握立业技能,最终是要能应用于工作领域,因此,阅读这类书籍的速度以每个阅读者掌握知识的速度进行,既不可能象阅读第一类书那样快,也不可能象阅读第三类书那样从容。
第三类书就是文化经典,包括思想经典、艺术经典与宗教经典等。这类书首先要求正襟危坐地慢读、精读。这类书成为经典,是经过长时段的历史筛选确定下来的,既不是作者本人,也不是某个读者所能决定的。而这类书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则是因为它们代表着它们所属的那个文化传统与历史进程在一个时代所能达到的精神高度和思想深度,它们因此甚至是一个时代之所以成为一个时代的分界线而构成了时代之间的关节点。
不管是个人还是民族,如果没进入文化经典,也就是意味着其生活或存在不可能有历史的厚度。
阅读中的几个层面。
仅仅做一个接受者
首先是那种单纯的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我们当中的每个人偶尔都会显得比较单纯。这类读者阅读一本书就如同一个食客吃掉一种食物,他仅仅是一个接受者,无论是男孩阅读印第安人的故事,还是女仆阅读女伯爵的小说,还是大学生阅读叔本华的著作,这类读者都能吃饱喝足。
他与书籍之间的关系并不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而是像马匹与马槽,或者像马匹与马车夫——书籍在前面引导,读者在后面跟随。素材会被客观地接受,会被认可为事实的情况。但是不仅仅是素材!
还有一些非常有教养的、精细的读者,尤其是那些喜爱阅读优美的文学作品的读者也完全属于单纯的读者的类型。
他们会接受作家本身,他们完全客观地接受作品的美感,他们共同欣赏着作家的激越震荡,他们完全设身处地地感受他对于世界的看法,毫无保留地吸收作家自己赋予其创作的解释。
对于淳朴的心灵来说成为素材、环境和情节的东西对于这些优雅的读者来讲就是艺术、就是语言、就是作家的教养、就是他的智慧——他们把这些当做客观的东西、当做一部文学作品最后的、最高的价值来接受,就像年轻的读者将卡尔·迈笔下老铁手的事迹当作真实的价值、当作事实来接受一样。
不只是做一个接受者
人们对世界上的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书籍也可以采取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一旦人顺从了他的本性,而不是他所受的教育,那么他就变成了一个孩子,开始和事物游戏起来,面包就变成了可以钻通隧道的山岭,床就变成了洞穴、变成了花园、变成了积雪。
第二类读者就展现出这样的一份纯真和这种游戏的天赋。这类读者既不看重一部作品的素材也不欣赏其形式,不把它们看作其唯一的最重要的价值。就像孩子们所知晓的那样,这类读者知道,每个事物都可能具有十个或者上百个含义。
这类读者可能会去注视一位作家或者一位哲学家,看他如何努力地使自己和读者都相信他对事物的解释和评价,然后对此微微一笑,把作家表面上的肆意而为和自由仅仅看作强迫和被动。
这类读者关注作家并不像一匹马跟在马车后面,而是像猎人追踪着它的足迹,一个突然被发现的、投向作家虚假的自由的另一面,也就是作家的被迫和被动的目光能够比一种高超的技巧和一种文雅的语言艺术的所有魅力都更令他感到欣喜。
在阅读中找到自己
在这条道路上再上一个层次我们就找到了第三种也是最后一种读者的类型。
需要再次强调的是,我们当中没有人需要始终属于其中的一个类型,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今天属于第二类、明天属于第三类、后天又属于第一类。
现在说说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层次。
它看起来似乎恰恰是人们通常称呼“优秀”读者的那种状态的对立面。这第三类读者是非常具有个性的个体,是他本性的充分体现,以至于他完全自由地面对他阅读的作品。他既不想受到教育、也不希望消遣娱乐,他使用一部书籍无非是把它当作世界上的一件物品,对于他来说,书籍仅仅是出发点和灵感。
对于他来说,他阅读什么归根到底是无所谓的。他读一位哲学家的著作并不是为了相信他的思想、为了接受他的学说,也并不是为了敌视他或者批判他,他阅读一位作家的作品,并不是为了听任这位作家向他解释这个世界。他自己会做出解释。
如果人们希望的话,他完全就是个孩子。他和一切事物做游戏——从一个特定的立场出发,没有比与一切事物游戏更富有成果和更有用处的事情了。如果这类读者在一部书籍里找到了一句优美的名言、一句格言、一条真理,那么他就会尝试着首先把它们“翻转”过来。
他早就知晓,每一个真理的反面也是正确的。他早就知晓,每个精神的立场都是一个极端,与它对应,还存在着另一个同样正确的极端。当他高度评价联想的思维时,他就是一个孩子,只不过他还了解其他东西。
人们可以在这种状态下把《小红帽》这个童话当作天体演化论、当作哲学、或者当作一部非常香艳的文学作品来阅读。人们也可以阅读一个雪茄烟盒上“较深褐色”的标记,玩味那些词句、字母和相似之处,在内心之中穿越知识、回忆和思维的上百个王国。
叔本华说过:没有别的事情能比读古人的名著更能给我们精神上的快乐。我们一拿起一本这样的古书来,即使只读半小时,也会觉得无比的轻松、愉快、清净、超逸,仿佛汲饮清冽的泉水似的舒适。
这原因,大概一则是由于古代语言之优美,再则是因为作者的伟大和眼光之深远,其作品虽历数千年,仍无损其价值。
经典是真正有力量的文字,一定能够对审美进行奇异的再造,对“真善美”的追求上有奇异的启示,有充电的感觉。所以那些人类最高的价值,真的,善的、美的东西就会融入血液。一旦人的身体里有这三样东西,在现实社会中就不会轻易被世俗的,流行的、暂时的甚至非常糟糕的价值观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