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七爷

村里的拐七爷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他。

拐七爷的名字听上去很有江湖气,但实际上就是村里的一个老头儿。

从我记事起,拐七爷就已经是个拄着拐棍的老头儿了,家里也就只有他一人。按理说,我们这些小辈应该叫他七爷爷的,只是村里人包括我们父母背后说起来都是叫他拐老头儿(普通话是这个意思,家乡话没办法表达),我们也就加上了个“拐”字,也很少叫他拐七爷的,是比较远的亲戚了,只是村子里都是一个姓,往上扯不到三辈都能连到一起。

拐七爷的模样在记忆中已经很模糊了,大概就是弯腰驼背,瘦干瘦干的黑老头,和农村大部分老头一个模样,只是走路一拐一拐的,多拄一根拐棍而已。至于拐七爷为何拐的,为什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些我都不知道,小时候对这些也不感兴趣,大人可能说过也不在意,只捡自己喜欢的往耳朵收拾。

村子的结构如同一个“非”字,中间一条直直的街道,两边排列着住户,全村也就是50户人家左右。拐七爷的家在村子的最右下角,小小的一间屋子,也没有进去过,偶尔门开着的时候看到过,里面一半是炕,一半是堆着的东西,中间一条窄窄的过道,门口附近是做饭的炉灶。房子旁边紧挨着磨坊,门前有一口井,井用几块木板挡着。再往前便是村里其他人种的菜园。除了种菜园的人会在井里担水浇地,就只剩拐七爷一人饮用井水,村里其他人家都有压水井。

拐七爷在我们孩子眼里头,是一个很怪的老头。一个人住着一件黑黑的小屋子,每晚基本上都很少亮灯。家里也没有其他人,相比于其他庄户人家一大家人的确让我们很难理解。拐七爷也不爱说话,和一群老人蹲墙角嗮太阳时总是很沉默,有人问就答,没人问也不说,到了饭点了,就一个人回去做饭。

比我们稍微大一些的孩儿还编一些关于拐七爷的鬼故事吓唬我们。说什么晚上半夜的时候拐七爷会在村子里转悠,还说拐七爷会生吃肉什么的,我们也都不相信,只是听听而已,那个年龄,我们基本天不怕,地不怕的,根本不会吓到我们。

那时候我们比较无聊,一群孩子就是在村子里瞎玩儿,欺负这家的鸡,追那家的狗。有时中午我们在磨坊里玩的时候,会吵到拐七爷睡觉,他就会出来骂我们,也不知胡乱骂些什么,我们边被撵走也会边骂回去。然后为了报复会趁拐七爷在家里不注意的时候,拉开挡着井的木板,给里面扔土块儿、石头、蚂蚱,拐七爷一出来我们就跑,反正他也追不上,在背后骂我们几句就完事儿了。最让我们放心的事拐七爷从来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向我们的父母告状,就是不论在哪里见了我们都会狠狠的看我们几眼,我们也就回他个鬼脸。

好像听大人说过,拐七爷年轻的时候家里很有钱的,可能是他比较败家吧,那年头也就是抽大烟。拐七爷应该是有一个女儿的,嫁到了外面很少回去。按我所想的,拐七爷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风流子弟,也不务正业,附近每个村子都有几个相好,也会到外面大地方走一走,闯一闯。只是没钱了之后什么都没了,一辈子也就那样过去了。

拐七爷死的时候,我们早已经搬离了村子。据说小房间里还堆有几年前的方便面、白糖、油,都是亲戚给的或自己积攒下来不舍得吃,很多东西都已坏了。

再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后了。拐七爷的房子看着随时都会倒,井也枯了,村里已经安上了自来水,磨坊也早已没人用了,石碾还和小时候见到的一模一样,只是再也不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那时候一起调皮捣蛋的玩伴见了面估计都认不出来了。

其实只是记忆中一些混乱的往事,也并不准确。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也无所谓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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