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三节是我的语文课,由学生来评讲试卷。
小老师早早地把卷子上的每道题都分配给了各个小组,同学们都在利用课前三分钟的时间,把自己组的答案写到展板上。看到同学们紧张、投入、专注地忙碌,我心里高兴极了。
忽然,第三组的小明跑到我身边,不满地说:“老师,我们都在备展呢,第八组的小超老在我们组展板前捣乱!”
我抬头一看,还真是这样一一小超不在自己组备展,却跑到第三组去了。我走到小超身边,低声对他说:“快回到你们组去,和你们组的组员一起备展!”
小超有些不满:“我在看他们组的答案有没有错误,一会儿他们展示完,我好质疑或补充啊!”我担心会影响到学生备展,依然压低音量说:“现在是备展时间,不是质疑补充的时候,你快回你们组去!”
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一小超忽然愤怒起来,将手中的语文书用力摔到了地上,发出吓人的巨响。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大家手中拿着粉笔和卷子呆住了,诧异地看着我和小超。
我的思维也暂时短路了,不知道小超为什么如此愤怒。几秒钟之后,小超径直走到自己课桌前,将头埋在臂弯里,趴在了课桌上。我也清醒了过来,一股愤怒和委屈同时涌上心头,我真想将小超拽起来,大声质问他为何这样对我。但是,我还是竭力用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告诉自己:“冷静!深呼吸!他现在正在气头上,质问他只会让矛盾激化!”
我大口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的面部线条变得柔和起来,挤出一丝微笑,用轻松的口吻说:“大家继续备展啊,备展结束后,小老师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如一条搬走了堵塞的石头的小溪,我们的课堂又欢快地进行下去了。小超在课桌上趴了七八分钟后,终于抬起头,参与到了课堂中。临近下课时,他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还补充了一个答案,为本组挣了一分。
下课了,我把小超带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先问他:“你觉得自己现在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了吗?”他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那好,咱俩好好谈谈。刚才为什么那么愤怒呢?”我问。
“我只是想找出他们的错误而已。”小超说,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委屈。
“咱们课堂上是有规则的,比如独学时必须自己独立思考,不能讨论;备展时必须在自己小组内准备展示,不能跑到其他组去打扰别人备展,这些你都知道吧?”我说。
他继续为自己辩解:“以前我都是这样,也没人说不行,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如果你以前都是备展时跑到其他组,那责任在我,怪我没有注意到,没有早点儿制止你。”听到我把责任揽了过去,小超似乎松了一口气。
“你想一下,如果大家都像你一样,抽到展示任务后不在自己组备展,都跑到其他组去挑错误,别说人多了,一组去一个人吧,八组就是八个人。这八个人围着别人的展板,别人还怎么备展呢!以后备展时间,你只能在自己组备展,不能跑到其他组去,可以吗?”他点了点头。
“好,第一个问题谈完了,咱俩来谈第二个问题一一你摔书的事。”“摔书”两个字从我口中说出的时候,我心中又升起一丝伤心和委屈。“你知道当你把书狠狠地摔到地上的时候,我心里什么感受吗?我心里特别伤心,特别委屈!不管你做了什么,我从来没有当着咱班同学的面批评过你,因为我知道你有自尊,我尊重你的尊严。可是,今天,你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把书狠狠地摔在我脚下,我觉得自己的尊严也被你踩在了脚下!现在,我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践踏我的尊严。”说完,我静静地看着他。
小超,那个一向什么都不在乎永远嘻皮笑脸的男孩儿,居然眼圈红了。他竭力想克制自己,但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滚了下来一一认识他那么久,我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他有点语无伦次:“不是的,是小明!我和小王都在看,他不赶小王走,却一直轰我走,还向你告状,让你赶我走!你也只让我走,却不管小王!”
我的心瞬间融化了,充满了对他的心疼。我揽着他的肩,说:“这一点是老师错了,老师没注意到小王,如果注意到,我一定会让小王归组的。小明不赶小王走,只是赶你走,你心里一定很生气,我理解你的感受。”我的同理心似乎又触发了他内心的委屈,他的泪又涌了出来。
“ 但是,别人对你的态度如何,是由你对别人的态度决定的。比如你待你表弟很亲,你表弟就会喜欢你亲近你;如果你总是厉声呵斥甚至打骂表弟,他就会疏远你甚至憎恨你。小明对你的态度和对小王的态度不一样,你就应该先反思自己对小明的态度。”我说。
“小明总在我面前装,我骂过他几次。”小超说。
“要想得到别人的喜欢,就要先为别人付出,这是人际交往的黄金法则。今天,同学们都在投入地备展,你摔书的行为吓到了大家,打扰了别人,就应该给别人道歉。今天下午预备后,你向同学们道个歉吧。老师还希望你能学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因自己有情绪而伤害到别人。”我说。
下午,小超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今天,我心情不好,摔了书,影响了大家学习,对不起,以后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的。”大家用微笑和掌声回应了他。
孩子每次经历的事件,都是他成长的一个节点。我想,从摔书事件中,小超一定会收获一些珍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