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是你

       我曾和无数个人提起你,每一次,脸上都带着崇敬和庄严,因为在我心中,你已经活了,你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真实,都要有血有肉,只可惜,太多人以为,你只是书本夹页中一个可有可无的过客。

       你叫东方不败,当年,我第一次翻开那本《笑傲江湖》,我记住的不是令狐冲与任盈盈的爱恨,而是一直都处于传说中的你。八九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他只会对神秘的东西充满了好奇,而我,恰巧就是这么一个人。孩童的思维再简单不过了,相比之下,你的生死,你的存在,比起江湖纷争,五岳剑派的恩仇,要直接得多,于是,一本四十章的书,我记住了你,而且,唯独记住了你。

       我多骄傲,我不像普通人那样评价令狐冲的人生,而是想多看看你,甚至不只是停留在字里行间,你与杨莲亭的轶事中。我认真地看过每一个听我提起你的人的神色,至少,从前我从不会如此,而心中有你的存在,我开始不安,正如你担忧你身边的人无法接受你的改变一样,我害怕看到他们的不屑和平静。我多希望有人能和我一样,哪怕是为了你的名字而疯狂,或者,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可是,这样的人,太少太少。

       东方不败的哲学,你的哲学,也许你从来都不屑于这些所谓的虚名,可是有些光环,你必须承担。可能在久远的从前,你也和每一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侠士一样,憧憬着眼底心内的江湖,你渴望黑木崖能够带给你你想要的荣耀与辉煌,你相信总有一天,你的努力,你的追求,你的执着会被人看见,或许从那时起,你就已经拥有了无可抹杀的自信,不过,那时的你,兴许不叫东方不败。一个初出茅庐的侠客,难免对江湖有所向往,你不知道,日月神教将带给你的是什么,你有你的骄傲,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情仇爱恨,年轻的你眼眸中沾染了几分沧桑,年少轻狂许是消散了,可渐渐蒸腾起的,是你的野心。

       这世上哪有什么英雄,不过是成者王侯败者寇,你秉承着这样的偏执,走过无数条大街,穿越无数片山林,你想寻找的,不过是你的路,属于你的心路。我不相信任我行将《葵花宝典》交给你时,你会对这部武林奇书没有一点了解,你在那一刻着急了,你想让自己不落窠臼,你想让自己更加强大,却忘了,有些获得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来不及想象自己的腐朽,更来不及察觉任我行的窃喜,与其说你中了任我行的计,不如说,你中了自己的毒。你可曾想过身后那些娇弱的身影,就算你不在乎她们之中几人真心几人假意,日久天长,你强势中的温柔,她们怎会不明白?

       我不相信你心中真的不再有爱,东方不败,如果你不是你,只是最初的那个浪迹江湖的游侠,或许你的身边不会有那么多倾慕你的女子,可总会有一个让你至死不忘,难舍难分。没有争霸江湖的野心又能如何,能做到情有独钟,矢志不渝,你照样是个英雄,可这些,远远不是你想要的。当某一天,练成神功的你,走在黑木崖的斜阳里,红叶飘落,秋风纷乱,满目萧索,心中可否会浮现起一个音容?你自诩是黑木崖的日光,泽披大地,可你为什么又会在深夜里一声清笛,吹奏黯然?你是不是依然不愿去明白,这世上并非只有成败,皇图霸业也可以红袖添香。你不容许自己有一丝怯懦,因为那样会对不起你的名字,可是,东方不败,这样一个名字,从它存在的一天起,就已然在等待一个败的机会。

       红尘可笑,痴情无聊,目空一切也好。你的这一句信条,在十年光阴里,潜移默化进了我的影子里,从此,我和你一样,变得亦正亦邪,连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你不是你,不是书本里供人想象的人物,你我还可以在深秋夜半对酒当歌,你谈你的江湖,我笑我的天涯。真真假假,你一辈子都在纠结着,而我,也用了太久的时光在踟蹰着,我认识你十年了,也羡慕你十年了,你还是你,而我,却已经变了太多。我曾渴望拥有你的一身骄傲,任凭红尘路远,我可以游刃有余,换得半世逍遥,可后来才懂,我们都只是人世间一个不自知的可怜人,在自己的海市蜃楼里独自醉倒,长夜漫漫,出路、顿悟又该去何处寻找?

       换一个人生吧,你是东方不败,我也不必在乎如果你不是你会怎样,往日爱恨一笔勾销,其实你我都一样,心其实很小很小,容不得太多爱恨纠缠,有时候,做人太真,反而不好过。好久没有提起你了,再次提起还是如此亲切,东方不败,感谢你陪伴我十年,不知,你可有勇气再陪我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久,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太假了,如果将来我还能做回真的我,倘若那时的我问起这半生为何,你说,我该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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