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回到家，没有看见多多，而阳台上堆的挡板有一块被推倒，便估计多多跑出阳台了。多多是我们养的一只猫，属于英短银渐层，最近刚做了绝育手术。跑出阳台，也不是第一次，按照以往的经验，我们用逗猫棒抖一下她就会回来。但是试了几次，也找了邻居家，都没有她的身影。于是我们做了最坏的打算，去底楼找，结果刚出门禁，就看到一只猫在草丛里，脸朝下，穿着黑白相间的手术服，不是多多又是谁？

晓丽不敢看，只是哭。谁都知道，如果从17楼坠下，如果还能生还，那只能是奇迹。我盼望奇迹，走过去把她翻了过来，草丛里几乎没有血迹，只有她的嘴里有血，原来牙齿已经咬穿了舌头，估计是落地时候下颚被震的应激反应。多多的身体还有温度，我摸了下鼻子，希望会有哪怕一丝气息，但事与愿违。再看她的眼睛，瞳孔发散，已然过世了。

2个月大的多多19年正月来到我们家。之前在北京的时候养过一只美短，回成都时候带了过来，但因为一直租房住，颠沛流离，便送给了朋友。后来买了房，我想，现在是不是有条件了，要不养一只猫吧。正好一阿姨家的猫下了崽，我们便去选了她带回家来。

多多脸圆，尾巴短，是只母猫。小时候很怕人，三个月大时是那窝里面最身形最小的。但我们觉得小短腿，跑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毛色也是最浅，就选了她。去年夏天去泰国玩，多多才七个月不到，我们放在朋友家里，和他们家的金渐层作伴。朋友家是公猫，但说是情窦未开，而多多也还小，便没在意。回来发现多多肚子大了些，心说大户人家伙食开的好，把多多给养肥了。8月底的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多多不见了，喊了几声也没有反应。门窗都是关好的，我以为躲在床下，便做起自己的事来。但还是放不下心，又到处寻，找她平时藏身的地方，终于在客厅立式空调背后发现了，同时有两只奶猫和一滩血迹。原来在生孩子！

可是，她都还是个孩子啊！我看她不停的使力，让耗子似的小猫从肚子里一点点掉出来，然后舔开小猫身上的羊水，让他们得以呼吸，最后再咬断脐带，整个过程才算完成。我后来才发现，也许是太累忘了舔开羊水，有一只窒息而亡。生到第四只的时候，连咬断脐带的气力都没有了，拖着小猫跑了出来，悬在她屁股上，最后在客厅里掉了下来，我连忙过去帮忙剪断了脐带。以为生产完毕，万事大吉，我用纸箱和旧T恤做了个临时的婴儿房，把奶猫们都领了过去，不料过了好一会儿又诞下一只，这才算收工。

肇事公猫的主人提了补品过来看望。多多奶水有限，四只奶猫有的吃得多，有的吃的少，我们就喂吃得少的喝羊奶，用湿纸巾擦他们的眼睛，悉心照料。国庆前，四只奶猫已长成活蹦乱跳的小猫，陆续都找到了新的主人，这次意外怀孕终于告一段落。穷人家闺女被富家公子糟蹋的剧情，原来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别有一番滋味。

翻过年，由于新冠疫情的影响，长时间在家隔离，和多多相处的时间更多了，感觉也更亲近。立春以后，多多开始发春，看到我就把屁股撅起来，不停叫唤，只能拿小棉签为她缓解一下，她更依赖我了。3月8号，我们带她做了绝育，心想斩断了情丝无牵挂，多吃多睡，幸福度过下半生吧，又怎料世事无常，生命脆弱。

我们把多多装进一个纸箱子，带回了家。我一夜未眠。想起有时回家开门时她来迎我，看电视坐我腿上，看书时候又在门外叫我。我捏她的脸，她也不会介意，只是懒洋洋的看着我。我几次与晓丽商量，等绝育的伤口恢复把她的毛尖剃了，这样会白一些。这段时间身心都忙，冰箱里给多多买的鸡胸肉都还没有煮……想着想着，好不容易迷糊入睡，便开始做梦，梦到她只是受了重伤，早上醒了过来，但又踱步到阳台跳了下去，仿佛是一个循环。如果我们把阳台用砖头封起来呢？一个声音在心里质问。还是说这就是她的宿命？一个声音在心里开脱。无论我能做什么，都不能回到过去的时间去做，那么已经过去的，不就是宿命吗？

多多坠楼的第二天，我们去乡下挖了个坑把她埋了，并为她立了碑。我冲着碑拜了两拜，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对不起”，一句是“谢谢你陪我度过一段时光”。也许这两句话合起来，有个更简单的版本：“再见”。别了，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