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院子里传来屋门的开启关闭声，一阵节奏熟悉的脚步声，把常霞从追忆的时空里拉了回来。常霞吐了一口气，这个大傻子，总算是舍得出来了。

杨宝树从院子里拐进了门洞里，一眼就看见了杵在那里的常霞。杨宝树走到在看见自己后，低下头来的常霞身前，伸出温暖的双手捂在常霞冰凉的脸上。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最终还是常霞先把自己的脑袋，从杨宝树的双手合捂中挣脱出来。

抬头望着杨宝树问道；“杨民呢？”

杨宝树看着妻子，被自己捂得红彤彤的脸上，在问出这句话时，露出了一丝害怕与希望不一致后的，担心和慌乱的神色。杨宝树看着心中明明判断出了答案，非要胡思乱想着把自己的理智搅浑，弄得心里紧张兮兮的妻子。

心里感叹道；这就是关心则乱啊！杨宝树不想把内心的表情带出来，脸上露出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低声道；“总算顺利地带回来了。那个小家伙，一路上马车汽车倒腾了小一天，最后又坐了一夜的火车。一眼没合过不说，还一声苦累也没有抱怨过。出了火车站抱着一网兜自己的物品，跟着我一声不吭地走了回来。他可是才七岁啊！”

常霞听完杨宝树的介绍，歪着脑袋向院子里望去。杨宝树看着常霞弯腰撅臀的怪模样，忍不住屈起食指来，在她歪着脖子看向院子里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常霞被杨宝树这一敲，发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便直起身来。眼睛却还是不由自主得，往院子里的方向瞟着。嘴里呢喃着含糊不清地问道；“我妈她们还好吧？”

杨宝树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父亲你母亲你的两个姐姐，还有几个女孩子，我也分不清是谁家的。他们虽说都是笑容满面的，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那些干巴巴的笑容下掩饰着苦涩。”

常霞接口道；“是呀，只说是怕孩子哭闹着不想跟你走，其实大人们的心里才是最难受啊！”

杨宝树脱下棉袄披在常霞的肩上，接过话头道；“你说得很是呀，我看到站了一院子的人，无论是大人还是那几个女孩，都是在假笑下流露着浓浓得不舍。我干脆连屋子都不敢进了，把带去的礼物直接放在了碾盘上面。

趁着秦民那小子，被你母亲她们洗脑后，正是处于发懵的状态下，赶紧拉着他，用力揪拽着上了马车。直到从长途汽车上下来，坐上火车后我才把心放了下来。”

杨宝树的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着，可是他原本就没有像这样想到过。此时在自己随口说完后，才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还真的是很幸运。如果小家伙在半路上反悔了闹起来，自己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呢。

就看刚才这家伙，面对着别人家的家长，就敢一巴掌把别人家的小孩给打倒在地。自己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粥？这绝对是个打架的老手。

常霞默默地听了秦继业的话后，点了点头。有些莫名表情的面部，还是朝着院子里。声带有些发音不稳得问道；“那他见到小亮了吗？知道小亮是他的弟弟吗？”

想起一巴掌把秦亮抽在地上，杨宝树就脸色古怪地随口应付道；“小哥俩见面了，没有多说什么。”

常霞踌躇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对着杨宝树问道；“要不然我还是进去吧？”

杨宝树自从和妻子公开了恋爱关系后，就很少再见到妻子的，这种忐忑不安的样子了。难得在今天又看到了，在内心中很是高兴得暗暗狂笑。

老爷子早就让你搬回来住，你却担心着自己和孩子们都是农村户口，万一在哪一天让街道办事处，清理出城，遣返回原籍去，让大姑子和小姑子看了笑话去。

年前老爷子用自己有编制的接班指标，托关系把大儿子的农村户口，安置成了城市户口，直接落在了老爷子这里的房产上。

老爷子再次开口让你搬回院子里来，在这里一起过年，你却坚持着要等到大儿子回来后再说。今天你明明都迫不及待得赶来，都到了院子的门口了，却只是让小儿子跑了进去，自己却猫在门洞里吸冷风。

老爷子已经知道你已经来了，在屋里还等着你进去吃粥呢，你却在院子门洞口这儿扭捏着，还拿不定主意进去不进去呢？真不知道你那颗聪明的脑袋里，在这件事情上犯什么神经？抽什么风？

常霞看杨宝树抽搐着眼角不说话，便知道这家伙又在肚子里编排自己了。看他眼角抽得那么历害，保不准心里在大声得耻笑着自己呢！

自己是真见不得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傻样，难道就不明白一个母亲，把自己还吃奶的亲生儿子，扔到了千里之外去，四年多了连个面也不露。如今突然要面对这个儿子了，心理上的感受你能明白吗？你个大傻子！

杨宝树还在自得地拿捏着，等着妻子再次向自己开口，求自己给拿定主意呢。这样的机会可真是不多，从大学恋爱时，到现在能有十多年了吧？记忆中好像自己一直都是在，被动得听从妻子的安排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