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重阳节,同时也是我母亲的生日,我外婆的忌日。
去年的重阳节是在周日,就在节前几天,远在外地的我,从表妹那里得知外婆快要不行了的消息。
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是不相信的,明明过年的时候还是很精神的外婆,怎么就快不行了呢?
这时可能有人就会问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不是应该由父母来说的吗?
其实,对我们这些小辈隐瞒长辈重病或过世的消息,历来就是我们家的”传统“,虽然我一直不明白这”传统“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当年我还在外地上大学的时候,某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哥哥的电话,他在电话那头告诉我,外公已经在前一天走了。他还告诉我,他也是才刚知道的,还是我表弟告诉他的。
后来我去问我母亲的时候,她是这么跟我解释的:“你在外地上学回来不方便”,“况且人都要走了,你回来也没什么用”。
一直以来,我都不太能理解母亲这句“没什么用”是什么意思,在她这里到底什么才算是“有用”的。
从表妹处得知消息后,我马上买了一张周六回去的动车票。你要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就算我不回去看外婆,也不会有人怪我。只是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你要回去,你必须要回去。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想当年外公离世的事仍然是我心中一个不可磨灭的遗憾。那个在我小的时候,会步行七、八公里路来看我的,带我去买糖吃的老人,就那么突然的不见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离世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那天是母亲陪着我去舅舅家的,从公交车下来,一阵热浪袭来。南方即使到了十月,气温依然居高不下。舅舅家距离公交车站有两三百米,那天的太阳很大,很晒。我们没有打伞,一路上,我和母亲都默默不语
来到舅舅家,看到他们家关着门,母亲上前轻轻敲了敲门,出来开门的是小舅妈。她看到我们,说了一句:“来了。”
我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有个人躺在大厅正中央的地板上,我知道那就是我的外婆。
(在这里我要解释一下,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老人快要走的时候,家里人就会把他们搬到房子里的大厅躺着。)
我连忙走上前去,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来不知道人可以瘦到这种程度。“枯瘦如柴”就是我看到外婆的第一感觉。
我蹲下身,趴在外婆耳边,轻轻喊了几声:外婆,外婆。
外婆嘴里发出几声哼哧声,她睁开眼睛,用她那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就那么一直看着我。
我不知道外婆她还能不能认出我来,此时的她已经是弥留之际,全身上下只有眼睛还能动。
我看到外婆身下只垫着一张薄薄的草席,身上盖着一张破旧的毛毯。我心里非常难受,外婆都快走到她生命的尽头了,为什么在她临走前,还要因为这些所谓的风俗习惯,遭受这样的待遇。
但我没办法将这些话说出口,我知道这些东西在外婆走后都是要烧掉的,所以舅舅他们就想着越简单越好。
我和母亲在舅舅家呆了几个小时就离开了。我还记得,离开前,母亲对外婆说:妈,我先回去了。你饿了就说,让阿仔(我舅)他们喂你喝汤。
“啊......啊......”外婆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气若游丝。
我不知道母亲当时在心里有没有想过,这也许是她们母女今生的最后一面。
陪母亲过完生日,当天晚上我就坐车回了外地,第二天还要上班。
几天后,母亲告诉我,外婆是在重阳节当晚十点多走的。我无法得知母亲在知道自己母亲走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更何况还是在这么特殊的日子。
从此以后,她的生日,也是她母亲的忌日。
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父母是我们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父母在,你看不见死神,父母一没,你直面死亡。在去年的今天,母亲开始直面死亡了。
那我呢,我希望我直面死亡的那一天能慢一点来,再慢一点......
妈妈,祝您生日快乐!
外婆,愿您在天上,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