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有我在,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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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想跟你们说些关于我和奶奶的故事。

从小到大,我曾被小伙伴们以各种理由羡慕过,但是我听得最多的,是“小鱼,好羡慕你有一个这么好的奶奶”。我从来没认真考量过我的奶奶到底有多爱我,也没有在意别人时不时的羡慕,甚至直到如今我的手机里也几乎找不到几张她的照片。直到大学毕业后的某一天,我从噩梦里惊醒,我开始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惧。

我梦到我失去了我的奶奶。

梦里,深夜接到家里来的电话,说你回来家一趟吧,家里有事。来不及问清楚什么事情电话就被挂断了。接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就笼罩在了心头,突然我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黎明的时候我赶到了家里,还没进门就好像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哭声,一种巨大的悲痛压上了我的心口,我想哭,可是我哭不出来,我想喊,可是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我踉跄着穿过人群,看到她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等着什么。我就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扑到她身边跪下来哭着喊她:“奶奶我回来了,你看看我……”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个梦,梦里的悲痛一直蔓延到梦外。直到现在,我都能想起来梦里那种失去的疼痛,难以磨灭。我想我应该是在梦里哭了很久,哭得自己都累了,悲痛地呼吸都不均匀了,于是我从梦里醒过来。醒来的时候还在抽泣,枕巾已经被眼泪浸湿大半,没办法再用。靠着墙坐了很久,直到天明也再没能踏实睡去。

第二天天一亮,第一件事就是打回家去给妈妈,小心翼翼地问:

“妈妈,你们在家里最近一切都好吧?”

“好着呢!我们都好,你放心吧!”

“哦……那个……我奶奶最近身体好吧?”

“你这傻孩子,是不是做噩梦了?奶奶好着呢!别乱想,梦都是反的,梦到不好就是好,知道吗?”

听到妈妈这么说,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结我算是解开了。

从那以后,我常常想起来很多很多小事,奶奶为我做的。

我从小是爷爷奶奶带大的,每次放假要回家我都不敢提前跟家里人说,因为奶奶知道了就会数着日子在家等着,可能觉都睡不好了;然而,就连这样,每次到家的时候她一见到我总是忍不住就红了眼眶。在家的时候,只要去了奶奶屋,所有家里的牛奶、水果、点心、零食……奶奶就翻箱倒柜一股脑全部拿出来摆一炕,简直就是一个小型超市。我不吃,她就给我剥开果皮或包装,我只要放进嘴里,她就开心地问我好不好吃。我喜欢喝奶奶做的疙瘩汤,每次回去奶奶都说“今天来我这吃,我‘请客’!给你做疙瘩汤,想吃什么菜,随便点!”有时候我觉得奶奶年纪大了不应该再让奶奶为我操劳,但是后来我慢慢发现,有的时候,给长辈表现对我们的爱的机会,就是孝顺。因为我狼吞虎咽的时候,我看到奶奶眼睛里慢慢的笑意。离家的时候,我跟奶奶说“奶奶,我要走了,你在家里要保重身体,下次我回来我要吃你做的疙瘩汤,还要点几个菜啊~”奶奶嘴上应着好,把家里长辈买给她和爷爷补身体的海参塞进了我的行李箱,背过身去偷偷抹了几把泪。

听家里人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我打小就和奶奶有着莫名的心电感应,说也说不清楚。那年我4岁,父母在外地做生意。那天奶奶去了姑姑家串门,我留在家里跟爷爷玩儿。姑姑要留奶奶在姑姑家吃午饭,但是傍近中午的时候奶奶在姑姑家坐卧不安,怎么留都留不住,一门心思就要回家。没办法就让奶奶回家来了。奶奶刚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爷爷抱着我慌慌张张地从家里跑出来,看见奶奶后就喊:“快送孩子去医院!烧得不省人事了!”接着,两个老人家就抱着发烧烧糊涂了的我奔向医院。到了医院,给我扎针的是实习医生,针扎了好几次都没扎进血管里,我疼得一直哭。我哭,奶奶也跟着心疼,最后就别过身去不看我,自己偷偷掉眼泪。还有一次,家庭聚会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看电视,我嘴里含着糖块学着电视里的人跳舞,一个不小心,糖块卡进嗓子里,我急得原地蹦高,不知道该如何呼救。大家以为是小孩子家的在自己蹦着玩儿,而奶奶一把把我拽过来,让我趴在她的腿上,她让我脑袋朝下,给我拍着后背,就在我觉得自己就要憋死了的时候,糖块从我的嘴巴里掉了出来,知道后怕的我看了看奶奶,哇地哭出来。

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元旦文艺汇演,那个时候作为“文艺积极分子”的我自编自导自演了一部相声,和最好的闺蜜琳一起登台。彩排那天,我和琳在教室里对台词,有人喊我:“看,外面有个老奶奶!”我一回头,看见我亲爱的奶奶正在窗户上找寻我的身影。我赶紧跑出去,“奶奶,你怎么来啦?”奶奶看见我,松了口气说“唉,可算找着你了,你们学校这么多层楼,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个屋,问保安、又给你班主任打电话,才找到这儿的。喏,我去给你和你那个好朋友买了对头花,你看看喜欢不,明天演出你们就戴上,好看!”说着,她拿出一个塑料袋,两对漂亮的头花出现在我眼前。我把头花送给琳的时候,琳挽着我的手臂说:“你奶奶对你好好啊,真羡慕。”我嘿嘿一笑,没想过奶奶娇小的身影在夏天里走过炎热的街道去给我挑选头花,又不知道爬了多少层楼才找到我的教室、找到我。

后来,我上了大学,和赵小磊谈恋爱。我俩从大一开始了异地恋,在经历了各种打击、磨难和考验之后,我俩华丽丽地在一次剧烈争吵之后分手了。分开之后的日子无疑我是很难过的。而我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所以每周末我照常给奶奶打电话报平安。就在第二个周末我打给奶奶的时候,老太太说:“说说吧,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跟奶奶说说,放心我不告诉你爸妈。”“没有什么事儿啊,我很好啊!”“快拉倒吧你,我还不知道你?说说,是不是那个坏小子欺负你了?”我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憋了很久的眼泪,在那一刻不争气地淌了一桌子。那天,奶奶跟我说了很多很多话,我只深深记住了一句。奶奶说,孩子,你要知道,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上帝安排你俩遇见又安排你们分开,一定是有道理的。如果你俩缘分到了,再长的分开最后也分不开你们,你们也还是会遇到、重新在一起。如果你俩没有那个缘分,就算天天在一起,也不见得会长远。你现在要做的是努力完善自己,当他再回来找你的时候,你要比现在的你更好,比他想象中的你更好。你现在难过,不好好吃饭、休息,只会让关心你的人担心你,比如我,比如你的室友们。听完奶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豁然开朗。我照着奶奶的话去做,半年后,赵小磊出现在我家门口,奶奶看见他,笑着跟他说:“快去吧,她在家呢!”

前几天,我大学毕业了,工作也有些累,于是请了假,想回家陪家人几天。在家里无聊了,就自己找了几块碎布头想做一个沙包,可以带回大连和小伙伴们一起玩。刚做好,奶奶来了,看见我做的沙包之后,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我:“哈哈哈哈,你怎么想起来做这个,太丑了啊!”“我就这水平了,那你给我做一个啊~”我开始撒娇。奶奶抵挡不了我的温柔攻势,连声答应“好好好~”过了一会,我来奶奶屋里和她一起挑好看的小花布,看她戴着老花镜、飞针走线给我缝沙包。一边缝,她一边说:“真是拿你没办法,都二十多岁的大孩子了还要玩儿毽子,我居然还答应了,在这给你缝毽子~”我在旁边嘿嘿笑着,啃着桃子,看见她的头发全白了,皱纹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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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多麻烦她几次,再多麻烦她几次,我好多几次享受她给我的爱。我知道,在这种爱里,我永远不会害怕和孤独,外面的世界无论怎么兵荒马乱,只要她在,我就能心安。去年,一个好朋友的奶奶去世了,我知道后第一时间给她打过去想安慰她,可是电话通了,我像个傻子一样在电话里嚎啕大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本来就很难过的她在电话里安慰起我来。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的奶奶走了,我知道她很难过,那种悲痛我是能感同身受的,我心疼我的朋友,同时我也害怕我会失去我的老太太。就像现在,我从不敢想如果我的奶奶走了我该怎么办一样,我怕我再也没有赖着她让她宠溺我的机会。不敢想,真的不敢想,虽然我也知道,人总有那么一天。我只祈愿老天爷,让这一天晚一点到来,让我能更加强大,给她更好的生活,让她快乐,让她在逐渐老去变得像个孩子的时候,我能坚定地站在那里扶着她,给她遮风挡雨,护她万事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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