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亦无疆

        ----父亲节之际,仅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

这一次提笔,是我第一次写我的父亲。

这些天,是今夏遇到的第一个酷热高峰。昨天的高温竟然接近40度。夜里很热,我一夜辗转,早晨6点便起身在家里踱步,信游在屋里的每个角落,无所适从。

我家卧房的窗向西,所以,早晨的风吹到床前,那是一天中最为清凉的。我借着这点清凉,躺在床边翻书。看了几篇,都因父亲节将至而细数父爱。最后一篇的作者,父亲清明时辞世。于是,这样一个给父亲的节日里,夜半恍惚,居然起身为父亲备礼。礼是备齐,才恍然,父亲已长辞于世,从此,他将度过一个又一个没有父亲的父亲节。

看到此,我不禁潸然。脑海中,第一次认真的想起了父亲!

父亲生于1937年,今年已经73岁了。此时,他正与母亲一起在湖南老家侍奉年迈的奶奶。

父母离开的日子里,我隔三岔五的打电话询问。接电话的永远是母亲,我也从不会说:“我爸呢?跟他说两句吧!”

这样的习惯似乎从小就根植在我和妹妹的心里。自小,我们家里,眼里,似乎重要的只有母亲。父亲,就象个附属品,从来没有被我们重视过。

小的时候,母亲对我们很严厉。家里的家规很严。凡遇错,惩罚我们的总是母亲。每每此时,父亲总会默默的躲到一边,最多是看着接受完惩罚的我们泪流满面的从房间出来,感叹一句:“以后,要听你妈的话!”记忆中,自小长大,父亲没有打骂过我们。我们和父亲没有过交流,没有过拥抱,没有过促膝长谈,也没有过嬉戏玩耍。父亲,似乎只是个影子晃悠在我们母女身边。在我们的心里,越来越淡,越来越不重要,越来越被忽视。

渐渐的,我们长大成人,都有了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家,自己的生活。每每致电回家,总是和母亲有说不完的话。倘使母亲不在话机旁,我们第一句便问:“我妈呢?”父亲从没有过迟疑,总是乐呵呵第一时间叫来母亲接电话。倘若母亲不在家的日子,我们绝少因为父亲在家而专程探望。父亲呢,也似乎从容接受了我们的冷落。纵使我们偶尔觉醒的致电回去问个安好,他也总说:“我很好,不用担心。你们忙你们的吧,没事儿不用回来看我……”父亲的宽宏纵容了我们的随性,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冷落下去。

今天,我一个人躺在清晨无声的记忆里。不知是不是那位恸哭的作者触动了我,我忽然开始想念父亲。第一次认真回想父亲在我生命中的那么多好!

可能因为酷热的原因,我第一个想起的事儿,是去年夏天。

这两年,我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独处。母亲因为担心我一个人的日子照顾不好自己,每每我回家,总是做许多好吃的来弥补我所谓身体的亏空。但有时候,我也会因为种种原因好些日子不回家。母亲就会做了好吃的,差父亲给我送来。父亲有我家的钥匙,好些次,我回到家里,看到放在桌上的碗碗罐罐,总感怀天下父母心。也常常会惭愧自己那微薄的孝心与父母之爱比,实在渺小的可怜。

有一天,天象昨天一样酷热难当。我接到母亲电话,叮咛我说父亲又来给我送吃的,天热,要我留父亲在家歇歇,待天凉快点儿再返家。我赶紧回家,父亲还没有到。等了近一个钟头,才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我起身迎上去,门开的刹那,父亲大汗淋漓。白衬衫上块块灰色的汗渍,脸涨的通红。看我在,喘息着说:“你在啊!”话间,把沉沉的提兜递给我,边嘱咐我要把食物放冰箱,以免天热易坏,一边转身欲离开。我赶紧拉他:“爸,天这么热,你在我家玩会儿,晚点我送你。”父亲摇手:“行了,你有你的事儿,忙你的。不忙了就多休息。我有老年卡,坐车不要钱。我又没什么事儿,当锻炼身体。行了,我走了,路上得两个多小时,晚了不好走……”

炎炎烈日下,父亲远去的背影重重的烙在我心里,此刻想起来,泪水夺眶,心痛难忍!

父亲的口头禅是:“那怕啥!”

父亲是家里的“食物垃圾桶”。记忆里,从小到大,凡是我们不爱吃的,吃不了的,统统给了父亲。吃肉的时候,父亲总会说:“你们吃瘦的,肥的给我!”上一餐吃不完的剩菜剩饭,父母舍不得倒掉,下顿开饭,父亲总会先吃那些剩的。渐渐的,这也成了传统。不管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只要是我们不吃的,父亲统统接过去。常见到肥肉剩菜,罕见到果冻糖豆儿。父亲这个亲切的“垃圾桶”每遇到我们的阻止,总说:“那怕啥!”

父亲的脾气超级好,不但他的女儿亲人们没见过他发脾气,多年来的同事朋友们也未曾见过他动怒发火。小的时候,老听人说他“肉”,每遇到贬讲,他总说:“那怕啥!”

父亲为人谦和。不免有些无礼生事之人寻事挑衅甚至捉弄他。他从不与人计较。有时候,我或母亲会因为那些人的无礼与父亲的隐忍而怒不可遏,父亲总笑笑:“那怕啥!”

父亲有机电技术方面的专长。八十年代末,为了让我们的生活过的好些,父亲曾停薪留职去很远的一家工厂给人打工,负责机电。那天春天化雪时,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三人辗转几个小时,趟过泥泞的戈壁去探望父亲。看到简陋的环境和消瘦的父亲,母亲很心疼,坚决要说父亲回家,不干了。父亲笑笑:“那怕啥!”

后来,别人送来一车货,因时间已晚,请父亲代为签收。父亲欣然执笔,好让送货的人早点返家。不想,后来因此惹上官司。凭白背上了上万元的债务。那个年代,这笔天文数字的巨款足以让家境清贫的父母崩溃绝望,可我的父母最终坚强的承担了这些生活的磨难。他人愤然的时候,父亲仍然笑笑:“那怕啥!”

母亲有时候会嗲怪父亲:吃百堑而不长一智,愚蠢!父亲也总笑答:“那怕啥!”

去年,儿子上小学一年级了。因为母亲三十几年从教的经验,于是,我请他们来我家,帮我一起陪伴孩子顺利踏上求学的征程。那几个月,也是多年来我又一次与父母朝夕相处。母亲除了每日的三餐美食之外,还包揽了全部家务。父亲则一天四趟风雨无阻的接送孩子。有时候,我疲惫回家,门开的刹那,母亲笑脸迎上来:“哎呀,我的大宝贝儿回来了!”父亲依然安静的站在母亲身后,淡淡一句:“快吃饭吧!”人说,世间大爱莫过母爱。其实不然,父爱亦无疆,只是更为深邃!

有时候,看着父亲日渐僵硬的身体和越发缓慢的步伐,我不禁叹然:父亲,真的老了!那个不知苦不知累的父亲,如今也已是斜阳夕照,没有了光芒,只留下温暖。

我想起有一年,我遇到挫折,万念俱灰的回家。母亲总会在这种时候给我一个怀抱,安抚我,鼓励我,然后,拍拍我的背告诉我:我的女儿是最棒的!我原以为父亲永远也不会懂得支持与鼓励,但那天我走时,在鞋架上发现了一张纸条,是父亲的笔迹,上面写着: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这就是我的父亲,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憨厚老实的外表下,是不是也有一颗柔软多情的心!

我记得,我第一篇获奖的作文“我的母亲”是我小学五年级时的事儿。站在学校操场的领奖台上,我大声的朗读我的作品:“我的母亲……”无数熟悉母亲的老师和同学们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有写过我的父亲,甚至,我们姐妹三人的人生轨迹中,几乎不曾谈论过我们父亲。可是今天,我自己青春已逝,年华渐衰,我才以一个为人母又为人女的心认真去体会父亲。

父亲的爱,细细想来也是多少个片断纠结,只是我们从未真正的去体味过。今日提笔,才发现,倘若真的要道来,怕是千言万语难以言说!

仅以此拙文献给我的父亲!

希望,我的两个妹妹都能看到,以未来的关怀来报答父亲一生给我们的爱和付出。

也希望,读到此篇的朋友们能找个心灵的空隙,认真的品读自己的父亲。爱他,关心他!

人生中,什么都可以远离我们,包括恨。只有爱,它会永远跟随我们,直至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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