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经营着一家小饭馆,按照一个人在书堆里呆久了也会染上书香的道理,麦皮应该早就染上了油脂香。可麦皮天生瘦小,吃什么都不长肉。麦皮不长肉这件事让身为大厨的麦父很是苦恼,无奈营养品吃了一大堆还是一副补过了的模样。麦皮因为不长肉而苦恼,又因为不长个子而自卑。麦父看到儿子郁郁寡欢的样子,觉得还是得从书本里找营养,连续翻了好几夜藏书之后终于从自己当年的小学课本里找到了《晏子使楚》这篇故事;他把“楚人以晏子短,为小门于大门之侧而延晏子。晏子不入,曰:“使狗国者,从狗门入。今臣使楚,不当从此门入。”傧者更道,从大门入。”这段话贴在儿子的床头,又在上面贴上“文明其精神。”活生生地把“野蛮其体魄”给吃了下去,他以为麦皮不见后半句“野蛮其体魄”就不会因为体魄自卑。
麦父在颠勺之余喜欢看看书,上学时,他以文学青年自诩,无奈上学时光顾着看鲁迅、钱钟书、巴金、史铁生等人了,荒了学业。一生快过了一半了,还只有这家饭馆,唯有终日对着大勺兴叹。自打麦皮出生以后,其父便在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这孩子将来是要当作家的。麦父上学时攒了不少书,毕业以后又没少买,足足一书柜,小时候麦皮总会领着一群同学来家参观。
麦皮五岁时麦父便逼着他看书,麦父这人读书喜欢从苦涩的读,他认为的苦涩便是小说,所以便让麦皮读小说。麦父对比一系列小说之后打算直接从新文化运动之后的开始,麦父辍学之后开始喜欢乐山乐水乐从文,所以让麦皮从沈老师看起,麦皮连汉字都不认得几个,别说通读文章了,所以跟着麦父象征性的发音之后就开始偷懒,无奈麦父执着却不知足,非要一篇文章学会通读,可怜麦皮被关在家里像学钢琴一样苦恼不已。问题是学钢琴还有级别可言,老师也是有水平高低的,可麦老师水平有限,所以每每读书的时候便将一本《康熙字典》丢在桌上,让麦皮自己领悟。无奈从文先生的文章有用生僻字的习惯,所以麦皮每次伏案苦读都抱着本《康熙字典》,久而久之养成了没有字典看不下去小说的习惯。
麦皮在麦父的监督下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消耗掉三分之一的藏书,那时候麦皮已经上三年级了,还在学《静夜思》这首诗。麦皮被白话小说作用思想又显然从那里里获得了些营养,动不动就对女同学说:“我行过很多地方的桥,看过很多次数的云……”云云。在别人跳皮筋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冲上去对别人进行一下人文关怀。所以大家都不愿意和他玩。
麦皮问麦父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和他玩,麦父说:“那是他们思想肤浅。”久而久之麦皮也就觉得他们思想肤浅了。
不久之后麦父便将麦皮写的一篇小文,投了出去,不日发表。老师更是将此事在班里大肆渲染,麦皮在老师眼里成了宝,被迫当了三年的语文课代表。
由于麦皮的知识大多来至于白话小说,所以在老麦欣慰于儿子能写出:我家后院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时。麦皮的逻辑思维能力出了问题,每次数学考试都红灯闪闪。老麦没有办法,家教请了不少,可收效甚微,但六年级时麦皮的数学有了起色,起码不拉后腿。一路高歌考上了镇中学。
新的学校比起小学不知要大上几倍,初一年级有八个班,麦皮在七班,并且开始了自己的住校生活。由于麦皮还停留在那些被强行吸收的书籍苦楚上,所以对于远离家的住学校生活很是向往。
学校宿舍是大通铺,二十几个人挤在一间不足五十平米的地方。开始住校的几日大家还是相敬如宾的,谁穿错了裤子,谁踩了谁的鞋,都还客客气气的。几天之后恶习咋现,像麻疹病人身上的痒一样到处乱串。臭袜子丢的到处都是,地上满是食品包装袋,一些不舍得下床的孩子站在铺上对着垃圾桶撒尿,激荡之后屋子里充满尿意。
最惨的还要数供水问题,每天晚上下了灯课都要像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冲到楼上,到宿舍拿盆打水。有水源的地方在楼下,两排水龙头一字排开,每次接水的人都要足足围上三四层,初三的不让初二的,初二的欺负初一的,混得好的自有小弟将水送至宿舍,还有人从楼上倒洗脚水,一不小心就会溅一身水。溅水之后,便是一场骂战。接好的水的人暗自庆幸,牙刷在嘴里泛起层层白沫,高兴地似乎会抽搐过去;接不上水的人抓耳挠腮,牙刷缸子敲得震天响,从楼上看颇为壮观。
接好的水要放在床下做第二天的洗漱水。楼上厕所基本上一天不冲一次水,三米之内便能闻到臭味。所以大家都舍近求远的去操场上的厕所方便,操场上的植被疯长的很快。晚上灯课不时地停电,不久之后,饥饿又袭击了这里,熄灯之后宿舍里悉悉作响,如老鼠嚼食一般,这都是那些夜晚加餐唯恐别人分吃的人发出的声音。
学校附近的小卖部显然是受了地道战的启发,学校里到处都是暗眼,砖缝。将拿钱的手伸进洞里便可以掏出等值的食物。在学校的砖墙上有时还会找到“某某某到此一游!!!某年某月某日”字迹,来说明这些交通点的由来已久。麦皮的饭钱被姐姐管着,手上只有几张零花钱,想吃零食基本为零,没过几日,馋的发昏的麦皮突然在脑海里激发出了余华《许三观卖血记》中的一句话:谁能带我去吃一碗葱油面,谁就是我爸爸!
天气越来越热,体育课上要跑二百米,麦皮顶着大太阳,觉得自己像极了老舍笔下的骆驼祥子,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