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陆续来医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打针吃药都是小事。17岁的某个十月,第一次收监住院,我跟隔壁眼睛被戳破的三岁小弟弟,一起听喜羊羊。跟临床70岁爷爷聊天。自己打完针用仅有的视力下楼梯,一阶一阶的下。尝尝疼得半夜睡不着觉,噩梦连连。但没哭过一次。一次感冒病毒侵入,从省会开了治疗方案,跑回家治疗。谁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失明,小白鼠一样的实验。怕吗?怕。要说吗不。国产没效换进口。大剂量的激素冲击,而激素的副作用接踵而至,浮肿的身体,溃烂的后背,到躺在床上下来都走不了路。后来被送到北京上海。那年那个医院跟我同一类的病人,双球后视神经炎,只有两个。结果是我最后去了上海求医,视力只捡回来一半。比我小半岁的小男孩,送去了青岛,瞎了。我是不幸但又是不幸中的万幸。第一跤,我摔了,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爬起来,认了。第二跤,摔了,复查眼睛意外发现脑部的血管瘤。一晚上就爬起来了,因为之前摔过,觉得心理承受能力已很强。也不会再差到哪去。坦然了。
最后一次复查,春节前期早早订了初九的票。跟爸妈商量统一口供,打算我借口开学早掩人耳目的走,随后三四天家里再过来一个人。毕竟之前摔了两次,老人们也不能再受惊吓了。
昨天下午过来自己合肥,急着去挂号,当天号没了。无奈改成今天。今早一大早, 自己做检查,自己拿药,复查。本来打算今年手术,就等着拿片子,再门诊综合结果,定日子。跑去磁共振加强版,被推进去做一半,门被打开。,进来个护士说血管彩超要打针。我说有些过敏。她立马喊这个人过敏体质。问我监护人可在。我说就自己。我说暂时过不来。打吧,任何不适我会立即说,你们直接紧急处理。外面开始吵杂,像是看猴戏。两三个护士进来看着我,朝胳膊动脉里缓慢推了药,针头都没敢拔。在监控室跟我对话。果真一阵恶心,喉咙发痒,差点休克。坚持做完,护士扶我出来,让我休息半小时没事了再走。一群人陌生人投来关心,问我情况。我说没事。一部分人说我有勇气自己来,我笑而不语。瞬间成为焦点,不是威风,是落魄。自己跑出去吃饭,心烦意乱,发小打电话过来,说过两天来合肥让我接,带她玩。不想说话,然后有些无奈说自己在医院,无心再玩耍。回答却是一句,你就那么忙吗。沉默,沉默后搪塞说晚会回电话,其实心里难受极了。不顾其它人的眼光,饭没吃完,就回医院等着了。医院不医院,早就常客,跑麻木。手机被医生碰摔了,也怪自己手本来就不稳。拿到报告,诧异。脑部额叶病区又发生变化。打电话回家,告诉老爸等周四综合结果。自己从医院走出来,风好大。吹得眼泪莫名其妙流出来,居然会哭。整个人感觉在流浪,像羽毛不知道飘到哪。走走停停,随便一班公交路过海洋馆门口想下车,看看钱包里的钱,省省吧。最后漫无目的的悠回表姐小区。自己开门坐下。老妈电话打来,我声音哑哑的回答,谈及术后计划的厦门游,放我一个人清净清净。却改口变卦,说我是不想上学了,本就憋屈,还各种不理解。谈不下去,被挂了电话,眼泪又掉下来。想想自己这三年来,来回出入医院。从来不在爸妈年前哭,从来装作无所谓。反过来安慰。各种剧烈反应的药物,各种说不上来的针型号,从来没有眨眼过。嘻嘻哈哈的跟医生小护士谈笑。遇到实习生,鼓励她们放心扎不怕疼。不在医院,回学校,就是正常上课,丝毫看不出一点。看书看书看书,把自己装满,隔不久就自己跑出去玩,开眼界。哈哈,其实还是会累。有段时间出了院,梦里还是各种扎针,血腥,痛感,一身冷汗。头疼的时候,一夜难眠。到底要多少事才扛得住,说不出,说不得,苦苦苦。独立,逞强到自己都觉得可怕。懂事到心疼。内心精神已经很强大了,放任意一件事在同龄人身上,都扛不住,立马崩溃。表面平静,心涌暗海,淹没到快窒息。接近极限,不是钢铁,更不是太阳。是钢铁也会有断裂,是太阳也会有黑子。就想此刻有个人,可以抱着哭一场。就想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呆一段时间。乖,自己摸摸头,自己抱自己。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