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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接到仇裕电话，说在市郊偏僻处被车撞到，肇事车还逃逸了时，郭洁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你不是说订了上午九点的飞机要出差吗，咋还没走？”
仇裕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先别管了，你赶快安排人过来把我车开回去，我躺路边动不了了！”
郭洁：“你开车怎会被人撞？叫救护车没有？报警没？”
直到换好衣服下楼坐上驾驶室，郭洁才发现刚刚竟然忘记问仇裕伤势了。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为自己开脱的理由，比如消息来得太突然太让人震惊，她来不及反应；再比如仇裕还能条理清楚地打电话，问题应该不会很大，等。
唯独不愿承认：自己其实已悄无声息地，变得没那么紧张他了。
上个月她崴伤脚在家休息，仇裕明知自己需要人照顾还夜不归宿。她还曾恶毒地期盼过，有朝一日二人来个角色对调，让他也尝尝独自在家饭菜不得进口，洗澡上厕所都不能自理的滋味才好。
想到这儿，她周身血液的流动突然变迟缓，踩油门的脚也沉重起来。
然而即便如此，当她半小时后赶到医院，看到仇裕正一脸痛苦地躺在推车上呻吟，白衬衣和卡其色长裤上都沾上了让人心惊肉跳的红色时，还是忍不住喊道：“这是哪个天杀的把你撞成这样了？！”
检查结果出来，证实仇裕脾脏破裂，肋骨断了三根，髋骨粉碎性骨折，脑袋还受了伤后，郭洁果断而迅速地报了警。
02
郭洁原以为，自己的适时支援和同仇敌忾，一定会让仇裕倍感欣慰。
然而，当仇裕听说她报警后，非但没表现出对她的感激，反而强忍疼痛，虛弱地吼了她一句：“我都没报警，你报哪门子的警？”
郭洁正想追问为什么不能报警，却被医生打断，让她把他衬衣和裤带解开，推进手术室。
出手术室后，面对警方关于车祸情况的问询，仇裕态度也讳莫如深，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天太黑没看清楚，便借身体不适装起了死。
仇裕这系列反常，让郭洁心下疑窦丛生。
好在，警方通过出事时间段和地点，结合仇裕的车载记录仪，经过层层筛选和反复推定，没几天便得出结论：肇事的是一辆红色德系车。
让人惊掉下巴的是，这车竟然登记在仇裕本人名下，当时开车的还是名女司机！
郭洁也是直到这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哪怕瘫躺在了床上，依旧不愿报警。
她胸口像堵着一把粗粝的沙子，硌得慌，又有着隐隐的不安。
在郭洁看来，这事发生前，她和仇裕的婚姻虽谈不上十全十美，但至少不算太坏。
来自外省小镇的仇裕，大学毕业后应聘到郭爸所在公司当销售，有幸被郭爸慧眼识中，没几年职务和工资都有了长足提升。
后来郭爸从原公司出来，自己开模具厂，顺带也把他带了过来。并在同年年底，安排他与郭洁完了婚。
不仅如此，郭爸还提出让仇裕把户口迁过来，既有利于后代的教育成长，也能助力他本人事业的发展。
郭家所在城区爬满了四面八方的办厂人，每年村上都有田土租赁分红，条件明显优越很多。
03
郭爸害怕仇裕不乐意，反复强调说没想让他当上门女婿，而是希望他将家安在这边，将来孩子还跟爸爸姓。
仇裕求之不得。
婚礼上，娇媚可人的新娘郭洁，站在高大帅气的新郎旁边笑靥如花，羡煞旁人。
初结婚那几年，二人也确实过得甜蜜而美好。
郭洁结婚第三年年初生下了大女儿琪琪，一家三口住在仇爸仇妈出首付买的婚房，其乐融融。
那时仇裕还是厂里的销售经理，感恩于郭爸的赏识，工作特别努力。加班，出差，甚至陪酒到深夜，都毫无怨言。
生产完复出时，郭洁也应郭爸要求辞去原来的教师工作，到郭爸公司学起了人事管理。
几年后，郭爸在一次陪客户时猝不及防地犯了心梗，临危授命仇裕接下总经理一职，郭洁这才恍然悟出父亲的英明和良苦用心。
装完心脏支架后，郭爸当机立断，把公司全盘移交给了女婿，自己只拿干股用以养老和生活。
刚接手那六七年，恰赶上全民经济腾飞期，夫妻二人珠联璧合，扎扎实实赚了一把，公司员工一度有近200人。
唯一不那么美妙的，应是二宝生下来后，仇裕见又是个女儿，站产床前静立片刻就走了。
之后，出差和夜不归宿就成了家常便饭。
回到家的日子里，不知他是在外边把所有的词汇都耗光了还是咋的，如果不是必须的交流，基本上都沉默着。
即便是夫妻间必不可少的交流，也言简意赅，使用的多是不超十字的短句。
而且，树大招风，林大鸟多。事业做大后，也有些关于仇裕的流言蜚语传到郭洁耳边来。
但郭洁都没很当一回事。
她觉得，夫妻到他们这层面上，二人间战略合作的重要性，比如齐心协力维护家庭的外在形象，一切言行举止都得从公司利益出发等，盖过了儿女情长。
她相信仇裕也同样明白这点。
04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对的。
后来受大环境影响公司业务大幅缩水，一些好找工作的职员离职另就，剩下的人人自危，关于仇裕的一些风言风语也不攻自破，让她放心了不少。
不过，这次仇裕在公司业务稀少，自称“背负兴厂大任”的情况下，被他自己名下一辆来路蹊跷的车撞成多处骨折，神秘女司机不假思索地逃逸，他还不遗余力地保护，是真出乎了她的意料。
郭洁几乎每天都会跑派出所，追问那女司机身份，和肇事车下落。
可是，除了查到车子已连夜开出城之外，一无所获。
郭洁没办法，只得转而寄希望于能撬开仇裕的嘴。
她拿着手机里警方找到的照片放他眼前，追问那女的是什么人，为什么开着他的车，那车又是在什么情况下买的，为什么自己一无所知。
可仇裕却摆出痛苦难耐的样子哼哼唧唧，不愿直面。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郭洁只得采纳父亲意见，请了人暗地调查。
公司业务原本就锐减，仇裕出事后群龙无首，她又不得不腾出精力，在父亲的指导下，学着接管起公司来。
好消息是，很快有人认出，撞仇裕的那女司机，曾应聘到他们家公司上过一段时间班。
不过只干了半个来月就走了。
05
真相呼之欲出，郭洁周身都充斥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心下有种特别不妙的预感，觉得自己的生活马上要迎来一场大地震。
公司存档资料显示，那女司机叫陈莉，三年前来仇裕公司上过12天班。
据郭洁原所在人事部经理说，陈莉过来应聘时仇裕曾打过招呼，说是熟人亲戚，家里条件不好，如果没有大问题就留下算了。
很快，警方也根据陈莉的身份信息，顺利在她老家找到了人。
仇裕这场男女双方目的落空，致反目成仇最后玉石俱焚的出轨，也完整地陈现在了郭洁面前。
陈莉有着让所有成年男人血脉偾张的身材——胸臀异常丰满，腰肢出离纤细。
走路时臀部伴着节奏换着边儿往上抬起，女人看了羡慕嫉妒恨，男人看了热血沸腾。
她曾因结婚三年一直没生孩子，却老惹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家门口晃悠，被离婚。
离婚不到半年，经人介绍来了仇裕公司。
实习期没满就要离职，是因为吃不了上班的苦，还在公司老总仇裕眼中识别到了猫腥狗臭的勾搭欲。
离职那天，她特意以公司拒发她半月工资为由，冲进仇裕办公室“找说法”。
成年男女之间的勾搭，自有一套接头密码，别人一头雾水时，他们却总能精准地，捕捉到那是对方释放出来的暗号。
仇裕非常老到地提出存下陈莉联系方式，承诺会想办法帮她拿到工资，并重新物色别的更合适的工作。
06
仇裕所说的更合适的工作，其实就是被他圈养。
他替她租了房，为让她打发无聊，还配备了顶配电脑和手机。
仇裕对陈莉过往有所耳闻，所以他老奸巨猾地跟陈莉说，只要能顺利怀上孩子，就回家与“黄脸婆”谈离婚。
他觉得陈莉可能本身就没有生育能力，要不然也不会与前夫结婚几年都没怀上；二来也想，如果她当真能替仇家生下个传后人，就算真离婚也值。
谁也没想到，二人在一起仅半年，陈莉那边就有了情况。
仇裕看着她娇媚无比地跟自己显摆着那张孕检单，心下五味杂陈。
郭洁自打生下二女儿后就成了工作狂，白天在公司一丝不苟，下班回家不是听课就是看书，说什么也不愿再生第三胎。
仇裕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实现了跨地域的阶层跳跃，到头来若是跟他岳父一样，连个跟自己姓的继承人也落不到，一辈子都白干。
30刚出头的陈莉风华正茂，能在视觉和生理上带给自己极大满足，这点毋庸置疑。
若是她还能弥补上自己的大遗憾，让仇家后继有人，何尝不是另一件美事？
他活到四十岁，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运气。
思索一番后，他以家大业大离婚需要提前准备为由稳住陈莉，同时也暗暗找人对她腹中胎儿做了鉴定。
得知不是预期中的后，画下一个更大的饼，承诺婚后会往陈莉名下转入十个点的股份，劝她去处理掉。
陈莉本就是冲着靠他改变命运，过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吃喝不愁还能实现买买买自由的目标去的，一言不发地照做了。
据陈莉交代，仇裕后来照这模样，总共画了三个葫芦。
07
画第二个葫芦时，陈莉不愿屈服于他的空头支票，问他要了辆价值20个w的车。就是后来开着撞他的那台。
画到第三个葫芦，陈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挟肚子要求仇裕全款为自己买个房。
仇裕说公司业务不景气，只愿出首付。
僵持20来天后，陈莉觉着多得不如现得，再次屈服。
然而，没有收入又大手大脚惯了的她，却负担不起月供。求助于仇裕，他却让她拿新的孕检单来换。
陈莉这才觉察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斩钉截铁地表示，不愿再继续这样的恶魔循环，要求离开。
她也曾尝试过想要把房子转卖出去换成现钱逃走，未能实现。
关系面临告破，仇裕也图穷匕见，说她如果执意离开的话，就得把那房子归还，陈莉自然不同意。
出事那天，陈莉以想吃西郊老店羊蹄为由，把仇裕约了出来。仇裕以为她终于想通，回心转意了，早早跟家里扯谎说要出差，借机前往。
饭后，二人坐在仇裕车上，郭洁再次态度诚恳地表示，自己愿把房子还回来，但他得给自己适当补偿。
仇裕呶嘴看向旁边停着的红色小车，淡然一笑：“你是指把它过户给你，没问题。”
陈莉见他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心一横，拿出光脚不怕穿鞋的架势，威胁他说若再这么无耻，缠着自己不放，就要去找郭洁亮明身份。
就在她自以为掐中他命脉的电光火石间，没想仇裕却抬手重重甩了她一个耳光：“你以为自己是谁！”
陈莉被打得眼冒金星。自觉尊严受辱的她，下车蹲路边嘤嘤哭起来。
仇裕朝车窗外狠狠啐口唾沫，一脚油门走了。
08
回程路上，陈莉回想起这几年身体和精神所经受的摧残，愤恨陡生。
医生说她的子宫壁已经相当之薄，以后还能不能有孩子很难说。
她不能接受自己付出这么多后，得来的竟是仇裕火辣辣的大耳光；她也终于想明白，自己在他面前这种摇尾乞怜的日子，一旦开了头就不可能改变。
车驶入大路后，她偶然瞄见仇裕正将车停路边，左手拿烟，右手抚住鼠蹊部对着绿化带抖动，瞬间恶魔附体，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她原是想撞坏他的豪车以泄愤，给二人关系来个绝决的收尾算了。
却没估计到，当她冲到仇裕跟前时，他刚好走到车后侧。她心下一急，忙往左打了把方向，仇裕也正好往同一方向闪去。
下一秒，仇裕的身体便像个巨形橡胶球那样，被撞飞到不远处的地上，不停扭动。
反应过来后，陈莉没报警也没打120，而是镇定地调头绕回出租屋，拣上要紧的衣服和首饰，连夜回了老家。
落网后，陈莉表示会无条件返还仇裕送给自己的首饰、车，和那套没能力供养的房，只求能得到法律的轻判。
仇裕则表示，哪怕她将所有的钱一分不少还回来，也不会放过她，该判多少年就多少年。
因为，医生早已宣判，根据现有医术，他的髋关节已无修复可能，整个后半生都将在轮椅和床上度过。
郭洁平静地接受了所有事实。
仇裕出院那天，她让家政公司帮忙找个合适的保姆，半句没提离婚。不是她对仇裕还有感情，而是不愿意让他分走父母奠基挣回来的财产，也不想让孩子们受到离婚的影响。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终于也能尝到独自在家，吃喝拉撒都得假借他人之手，还得小心翼翼看她脸色日子的滋味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