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沉默 (四)


只有唐娜对我好。她说话和和气气的,总是带着关切的味道,嗓音清澈,没有杂质。即使我不讲话,她也会主动来收作业、发卷子,还告诉我怎么做题,她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有一次,男生们踢足球比赛,女生都当拉拉队员去了,男生们所有的衣物都交给我抱着,我抱成了一个球躲在角落的台阶等着。

结果,我被所有人遗忘了。我又犯了自言自语的毛病,看着手里的衣服,对他们的主人说话,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我错过了中午饭。

当我把衣服抱回班里,男生们嗷嗷直叫:“晕到哪去了?让我们光着身子上课?”有几个男生还嘻嘻怪笑,互相推打。

我更饿了,胸口发慌,奔回宿舍,有个女生刘丽也没吃饭,和她要好的王倩立即给他一包方便面。我犹豫了一下,弱弱地跟了一句:“我也没吃。”

可惜没人和我要好,大家装听不见,王倩淡淡来了句“没了”,变没有人做声。唐娜不在宿舍。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应该不说话的。

下午体育课测验跳远。我最害怕跳远、跳高这些体育项目,就是扔铅球我也只是刚及格,体育老师说我这是虚胖。“主要是你心里没劲儿!”他笃定地说,我就低下头去。

我坐在沙坑边上,看着同学们一个个从远处飞来,一步、两步、起跳,鱼跃出好远,姿态好像轻盈的小鹿。我更加害怕了,等叫着名字时,心里怦怦乱跳,两只胳膊放在膝盖上,止不住地打战,手也因为发抖变得惨白,好像两个胖胖的白萝卜。我盯着自己的指甲盖变成了淡紫色,突然心里一阵恶心,“哇”的一口,吐到旁边的沙坑里。那是一大口水,酸水,中午没吃饭,只喝了水。

立即有女同学大叫:“林彤吐了!她吐了!”“旁边沙坑没法坐了!”

“林彤!收拾一下!来跳远!”体育老师喊我。

我清理了一下,然后站在面对的沙坑开始助跑,我的腿尽力地迈开,每一步都非常沉重,好像是慢动作,最后我像一个大铁块般砸向了沙坑。被我粗壮的双脚踹出去的沙土飞扬起来。

“接着再跳,跳到及格为止!”体育老师好像在宣判我的死刑。我跳了四次,最后一次,双脚起跳时用过了劲儿,左脚咔吧一声扭了双脚冲进沙坑时已经变了形状,铁锤般旳重量都砸在了我的左脚上,我顿时疼的眼泪喷了出来。

是唐娜陪我去医务室的,我的左脚迅速地肿起来,他把我的一只胳膊搭在她的左肩上,有手臂扶着我的后背,我这块大石头压向了她瘦小的身体。他啧啧地说,不应该跳这么多次,得慢慢练,这肿得多吓人啊!我的泪水哗哗地落在他的肩上,想起刚才男生说“屁股太大太沉”,女生说“没吃饭也不掉两斤肉”,我更委屈的汹涌地流泪,鼻涕、眼泪、口水也都落在她肩上。她忙安慰我:“能及格的,不急。”

我当时心里就在默默地下定决心,以后唐娜就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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