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冬天之前,我一直生活在爷爷修建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是爷爷在父亲八、九岁时修建的。记忆里的老房子的上房是一个长排的形状,一共有八间,西边拐弯处修着前后两间屋子,前面是奶奶的厨房,后面是放杂物的一间。再依次向东边延伸开来是六间。爷爷奶奶的睡房、堂屋、小叔的房间、我父母的睡房、另一间堂屋、最后一间是我和弟弟的房间。这排房子底下的一米高是由红砖和水泥砌成,上面到房顶的部分是由胡基(一种由泥巴和草混成的土坯,用木模具做成固定形状)砌成,房顶由一根根木头作房墚,搭成尖顶,上面再铺一层竹子编成的网状房笆,再铺上青色的瓦片。两间堂屋的木门前有高高的门槛,门槛的左右角分别放着两个四四方方的门墩。其余房间的墙上都有一个四四方方带雕花的木窗子,想必那一定是爷爷的手艺,爷爷是远近闻名的木匠。
上房的厨房西边有一条小路,通往的是爷爷的菜园子,里面常年种满了各种应季的蔬菜。这条小路的西边还有一座三间的纯胡基房,一间是爷爷的牛草房和工具房,一进门的墙角还盘着一个胡基砌成的灶台,里面放着一口大铁锅,村里有红白事的时候,就会在这口大锅里做豆腐。还有两间是爷爷的牛圈,里面养着几头牛。
牛圈的右下方沿路边还修着一个胡基的房子,里面是用来烤烟的。每年夏天到了烟叶成熟的时候,父母便会将烟叶采摘回家,拿出成捆的竹竿,将烟叶大小相同的两片一捆左右各一扇牢牢地绑在竹竿的两侧。这是一项繁复的工作,通常需要两人一组合作,一个整齐烟叶,一个来绕着竹竿来回绑。这也是一项需要人多的工作,家里的亲戚或者空闲的邻人都会来帮忙把烟叶齐整好后放进烤烟房里进行烤制。而这又是一项需要技术的工作,父亲在我10岁前就是一个专业的烤烟技术员。
我和弟弟的房间拐角延伸出去是一座一层半的三间房子,整个墙面由砖砌成,外面刷一层水泥,底下一米高还砌着许多各种颜色的小石子,窗户全部是钢筋和玻璃的,顶上的半层围栏是用水泥雕花(有花朵造型的,有动物造型的)联排砌成,厨房顶上还有一个高高耸立的烟囱。这是父亲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修建而成。紧挨着我们房间的那间是我们的厨房,中间的屋子是母亲用来堆放米面等粮食物品,最边上的那间有一个地下室,父亲用来存放一些需要长期存放的蔬菜,如红薯和土豆等,或许还有一些其他我不知道的用途。
2008年的夏天,我的小叔在老房子对面的那条路边,给爷爷奶奶修了一幢两层半的房子,屋子外面砌了一层瓷砖,闪亮极了。爷爷奶奶住上了新房,老房子拆掉了小叔房间以西的那些房间,保留了父母和我们居住的房间,地上还留下了一堆没有清理的废墟。2008年冬天,我大一放寒假回家踏上老房子的斜坡路,走到院子边上的那颗核桃树下,映入眼中是那还残留在半截房顶上的瓦片和竹笆,我的心里只划过了一个念头,这再也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