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体 能

文:青河

“加油！加油！”军校的女学员们在操场上给男学员加油呢！

今天是男生五公里考核。七月的天气，就是在操场上站一会，四十多度的地表温度也能够把你变成“烤乳人”。

这帮男生在滚烫的操场上奔跑着，被热浪翻炒着。温度高，没有风，大家都跑得心不在焉，只求23分及格。青河和往常一样还是跑在最前面，大学四年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位置！

青河初二开始迷上了跑步，那时候劲头十足，每天跑步去学校，距离三公里，刚开始吃不消，每天上课时犯困，被老妈知道了，坚决让他终止跑步骑自行车，无奈之下，青河每天去学校都是推着自行车跑步。虽然最终事情败露，但那已经是一学期以后的事情了。这一学期里青河的跑步算是练出来了。他没多想，就是觉得好玩。

‘好玩’有时候是可以做成很多事的（比如我写完了近十万字的《军校那些事》）。

高二时，青河看了电视剧《李小龙传奇》，一下子心血来潮，每天晚自习后，都去操场上跑步，拉单杠，做俯卧撑。算是完成繁重学业一天之后的放松。这样一直坚持到来军校，因此五公里一直是青河的强项。

青河跑在前面，由于天气炎热他并没有跑太快。这时，他们队三个女生跑了过来，应该是刚测完三公里，来给他们加油。“加油。加油！”她们大声喊道。

这声音让青河如沐春风，突然感觉太阳没那么毒，天气没那么热了。不知不觉中他加快了步子。一段时间后，青河望向后面，战友们和他的距离并没有拉大，他们也在女生的感召下像他一样加快了步子。青河继续提速。

三个女生一声喊，整个队伍跑起来。这就是军校女生的魅力。也是男女干活搭配不累的真谛。

跑到第七圈时，青河累的够呛，开始气喘吁吁，后面的人被他甩出了有大半圈。天气太热，嗓子冒烟，女生的加油声已经不能给他带来如沐春风的感觉。只是每次经过她们的时候，它能够将自己累得狰狞的表情稍微收敛一点，也就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跑到第九圈时，青河感觉自己这个“烤乳人”已经有七成熟了。胸间如有熊熊大火在燃烧，他边跑边将体能训练服的领口死命的向下拉。此时两耳失聪，完全听不到女生的助阵声，速度比之前也慢了不少。想着还有三圈半，他只能告诉自己不断地坚持，为了忘记痛苦必须想一些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电影场景。周星驰电影中有一个在夕阳下奔跑的美女，翩翩起舞，皮肤雪白，双腿细长，当美女长长的衣袖遮挡下的脸渐渐露出来时，卧槽，居然是如花，大跌眼镜。如果把他们这些此时在操场上跑步的人用摄像机拍下来，然后进行超慢速播放的话，就会发现他们一个个穿着短裤短袖，腿上青肌暴起，汗水顺着肌肉倾泻而下，在炎炎烈日下翩翩起舞，每个人的表情丰富极了，有怒目圆睁大口吸气的，有口吐白沫吹泡泡的，也有由于岔气，手抵着肚子艰难前行的。

想着想着，已经跑过三圈，身体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最后半圈，气运丹田（丹田的位置前面已经说过了），抡起双腿冲了出去。最终青河以冲刺的速度跑过终点，接受女同志们热烈地鼓掌祝贺。这也算一种奖励吧！在这阳盛阴衰的地方，这种奖励每个男同胞都很渴望。

体能是军校生的第二生命，它和学习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有时候甚至比学习还要重要。特别是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体能考核，不能过关的同志会被迫牺牲掉那极其珍贵的自由活动和周末休息时间，进行体能加练，直到下次考核通过。体能好的人能够享受到很多待遇，每月体能考核成绩能达到优秀的，下个月的训练时间就可以自主安排。但优秀者的一身好体能也来之不易。

记得青河新训的时候，第一次体能训练是俯卧撑，新训班长站在前面，让他们趴下，大声喊道：

“每人做五十个，做的时候喊出来，做完打报告。”

五十个俯卧撑对于那些经常打球的高中毕业生来说是小意思。好多人都轻松地做完了，先做完的，邀功似得大声喊道：

“报告，做完了。”

“撑着，别起来。”班长喊道。

等所有人都做完了，班长又喊道：

“每人再做四十个，和刚才的要求一样。”

“一，二，.....”

速度明显比刚才慢了好多。四十个做完，精疲力竭，周围的喘气声此起彼伏。这下应该可以起来甩甩胳膊休息一下了吧！

“每人再做三十个，规则不变。”班长大声喊道。

大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没人反抗，还是一个个的开始做。只是数出来的声音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每个人的改变好像从踏进军校大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前一天他们还陪着爸爸妈妈游逛这个陌生的城市，第二天他们就已经挣扎在了“生死边缘”。又或许每个人的改变从前一天的理发已经开始了，不管你以前留的是长发还是毛寸，中分还是偏分，来到这里都得理成三毫（接近秃子），新生之间见面问好，都是‘阿弥陀佛’。

三十个做完，好些人已经趴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吹得水泥地上的尘土沫沫四散飞扬。

还有几个人苦苦的撑着，手臂发抖，汗如雨下。他们觉得自己是寥寥可数的几个胜利者，他们觉得不会再继续了，所有人都觉得不会再继续了。

“每人二十个，规则不变。”

撑着的颤颤巍巍的开始做，趴下的撑起来继续做。

然后是每人做十个，每人做五个。大家对于停下来不报任何幻想。直到做完五个又撑了一分钟后班长才让他们站起来。

新训期间这样的训练数不胜数，每天他们都挑战着自己的生理极限，两三天下来，每一块肌肉都是酸痛无比，住在上铺的哥们上床必须依靠下铺的辅助。

最难受的还是早上起床，坐在床上，慢慢清醒后，想着这一天要过的生活，心里无数次的产生疑问：

“我是不是选错了？我本应该过上美好自由的大学生活的，选择这里值吗？”不容他们多想，五分钟后集合哨声就想起了。这五分钟是留给你穿衣上厕所的，而不是让你发呆。

时间是最好的答案，意志不坚定者在遇到困难时总会质疑自己的选择，但胆小者也总是没有勇气走回头路再选择一次，恰好生活中这两种人居多。意志坚定勇往直前者毕竟为少数，至少在这帮刚考高过来的军校生里是这样的。但当这种痛苦的生活变成一种习惯时，他们就会慢慢的体会到痛苦以外的其他东西，就知道当初的选择值不值了。

大二升大三，他们由基础学院进入专业学院。专业学院有一个特点，大四管大三，大一残酷的新训已经变成了记忆，到了大三又得回炉重造。专业学院的大四班长尤以整顿学弟为乐，这是所谓的传统。

刚去没几天，他们内务没整好，准确的说是没有达到大四班长心中的标准，一大四班长把他们集体带到操场，一顿义正言辞的训斥后接着说道：

“来到这里，你们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虽然你们已有两年军龄，但在这里你们是新兵，只有把自己放在新兵的位置你们才能过得舒服。而今天你们的内务跟屎一样，完全没有新兵的样子。”

说到这个‘屎’字时，班长的唾沫星子溅了前排同志们满满一脸，没人敢用手去‘抹匀’，标准军姿直挺挺的站着，只能等它慢慢蒸发掉。

“现在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路，你们做两百个俯卧撑，我数一个你们做一个。第二条路，我做一个你们做一个，做到我满意为止。”班长胸有成竹的说道。

暑假刚回来，每个人都养了一身懒肉，此时的体能正处于历史最低点，正常两百个俯卧撑都够呛，更别说是数一个做一个（数一个做一个很难受，因为数的人自己把握频率，有可能很慢，这样撑着会非常吃力，他可以将你做俯卧撑的时间随意延长）。来的这几天青河他们已经被这位班长整了很多次，半夜紧急集合，中午练队列，没事就刷厕所。大家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这次就算累死也要拉他下水。这时队伍里有人喊道：

“选第二条路。”

“好，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大四班长嘴角上扬，看来大家选了他想要的选择。

“一，二，三.......”班长大声一个一个喊着，一个一个做着。

他们一个一个跟着。

偌大的操场，几十个人的喊叫声在其中回荡着，听起来气正山河。

“一百五十、一百五十一.......”

“报告”

“报告”

......

这时候好几个哥们体力不支，打了声报告，趴在了地上。

“做不了的站到前面来。”大四班长喊道。听他的声音完全不像正在做俯卧撑并且已经做了一百多个的人。

人群中陆续有人站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百九十九、两百。”

此时还有三分之一的人没有倒下，大家松了一口气，终于挺过来了。

“两百零一、两百零二.......”大四班长仍然大声数着，做着。

大家这才想起来自己选的是第二条路，没有上限。

大四班长就是上限。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三百三十、三百三十一.......”

人们陆陆续续的打报告起来了。还有几个硬汉苦苦的撑着，坚持做着。此时他们的身体万分痛苦，但他们的内心却无比荣光，他们是这群人中的强者，他们在代表自己的兄弟们向大四班长抗争，他们身上肩负着使命。

男人因肩扛责任而刚强，军人因肩负使命而伟岸。

“四百七十一、四百七十二..........”大四班长开始气喘吁吁，喊出来的声音也变成了挣扎。

“四百九十、四百九十一......”

直到大三这边最后一个人倒下，大四班长还在坚持着做了三个。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

看着他青筋暴起的双臂，缓缓站起的身体，青河心里由衷的佩服。在这里一切凭实力说话，否则只会造成口服心不服的局面。一个大四班长狙杀了整个大三，大家以后只能服服帖帖，至少在把体能练出来之前。（后来才知道这位班长是大四里面体能最好的，而且他们刚参加完暑期强化训练）

有人问青河觉得上军校值不值得？他是这样回答的：

忍得了寂寞，耐得住性子，吃得下苦头，懂得有舍必有得的道理，那就值得。

就拿军校生的必修科目五公里跑来说，每周至少三个五公里，一年至少40周训练时间，那就是600公里，四年至少2400公里（北京到南京的直线距离是871.221公里），这还只是单纯的五公里训练，还不算长途行军，定向越野，野外生存等。其中的枯燥、无聊、痛苦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过程，那就是一种遭罪，也许对你来说就不值得了。

军人的根本就是‘服从’，一个纯粹的军人就是一颗螺丝钉，把你安在哪里就在那里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而不是去逢迎上级讨好下级。有人对军人的这种‘服从’很是嗤之以鼻，特别是那些所谓的网络公知和大V们，他们觉得这是一种洗脑，他们总是拿民主自由来标榜自己，却整日只想着如何让自己‘自由’，如何让自己‘主民’。没有‘服从’，军人不会去抵外辱；没有‘服从’，军人不会去堵枪眼。他们的身后是父母亲人，谁选择了这个职业都会去‘服从’。

有一次青河他们吃完饭回来的路上，队列没走好，大四班长直接把他们带到操场上冲了好几圈，每一圈都要在一分二十以内，那可是刚刚吃完饱饭。几圈冲下来有好几个哥们都吐了，这也许是不科学的，甚至是一种变相体罚，可这就是军队，只有能够忍受不合理，你才可能会做到将来在战场上服从命令，冲向枪林弹雨。

那天青河在日记上写道：

“饭后冲400活到59，饭后冲800活到39............刚才饭后我们冲了1600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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