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30年的人生里,每当我体验到身份感的破裂时,都拼命想摆脱那种仿佛失去所有的无力感,迫不及待去抓取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形象,无所谓那是否真正想要,好像必须那样“我”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后来渐渐发现,那只是怕被拒绝、怕被抛弃的一种感受,这种感受或许源于童年的一些经验,也或许不是,但不管源于什么,它并没有对错好坏之分,也并不会带来真正的生存威胁,一切只是头脑玩的游戏,而我还以为自己仍是当初那个无力改变的孩子。
跟其他人一样,我人生的问题和困境一个接一个地走来,我就像一台卡带的老式录音机那样,要么发出难听泄气的声音,要么根本难以播放。直到我主动按下暂停键,安静一会儿,允许自己掉进那个“大坑”,让自己停留在里面,让贪婪、傲慢、愤怒、悲伤、依赖、猜忌、绝望或是其他任何一一流经自己。我阅读了一些文字,聆听了一些教诲,练习了一些功法,释放了一些情绪,开始误会那些东西就能使我获得心灵的解脱,结果我体验到人生给我加倍的痛苦,那个“我”碎了一地。充斥头脑又解不开的哲学问题和踩了无数次还拔不出脚的同一堆狗屎,让我发现,越努力越失望。
再后来,我终于开始放弃对抗自己,停止妄想一劳永逸,赤裸面对那一地碎片,接受这种自我不存在的状态,真正学着安住下来。慢慢地,我意识到文字教诲功法都没有错,它们只是一条船,我乘上去了,掌舵前行的依然是自己。也会有越来越多的瞬间,我窥见真正的“我”,那个没有任何角色身份形象包装的“我”,她没有限制、不加评判,她圆满无缺、生生不息,那是一个广博的不会受伤的“我”,也只有从那里发出的声音才是最深的需求,从那里开始一点点重新建立起来的身份才是当下真正想要的角色。原来,面对自己,是不需要努力的,头脑可以放下,身体需要呵护,而那双往内看向心灵的眼睛,只要诚实便足矣。
人生这场大戏有多少分幕剧情,一个人的一生要扮演多少个角色,回应多少次内在外来的召唤,经验多少轮起承转合,你永远无法凌驾于其上,也永远无法做到不留遗憾,但你却有机会做到时刻洞察真相和唱着歌儿顺流而下。
所以,在戏台上努力演出跟世人共尝人间苦的同时,也记得回到自己这里,听听自己最初的声音,看看自己最本真的模样,观照自己,跟自己握手言和吧。
人生如梦,愿你清醒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