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我就被打上了一个标签,双胞胎的姐姐,那时我十岁,他们刚呱呱坠地。现在我二十三岁,他俩十三岁,我似乎依然有一双“婴儿双胞胎弟弟”。之所以说是婴儿,倒也不完全恰当,毕竟婴儿不会要钱,打游戏,颐指气使。
其实我已经快要差不多习惯了我妈妈的洗脑,我是姐姐,年龄更大,要照顾他们,要让着他们,要肩负责任。十岁起,我就开始听着这些话,永不绝于耳。于是我知道了,我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我开始洗衣服,学做饭,做家务,不能去玩要看顾弟弟,成绩要好要给弟弟做榜样。我也一直做得很好,至少爷爷妈妈爸爸都是满意的,邻里乡亲都说我是个好孩子好姐姐。
直到昨天晚上晚饭后和妈妈出去散步,遇到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和她妈妈,她比我大两岁,也有一个弟弟。她妈妈和我妈聊起了农活和家长里短,寻常的农村妇女之间的对话。她妈妈提到她凌晨四点起来到地里掰玉米,腰疼得厉害。我妈妈就问为啥不让她女儿去帮她掰,当然我也想这么问。她妈妈说她一个读书的女娃娃咋干得了农活嘛,她做不来的。我知道她女儿从小就不太干活,做饭洗碗做家务什么的都极少做,更不提地里的活了。只是在这样的盛夏,太阳出来得特别早,早晨八点就酷热难耐,大家只得趁早起床干活,躲过烈日。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她让她女儿帮忙掰一下玉米是可以的,也不太费力气。当然,我妈回应说哪有不会做的,你心疼你们娃娃,舍不得她做,我们女儿不一样,干啥都帮我做了的。我不一样吗?内心的声音。可我只有干笑两声。
既然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为何又写下这些饱含抱怨的字句,今天中午的午饭充当了一根导火索。十点四十左右,我妈说你自己看看啥时间了!还不做饭?她用一种极度不耐烦的语气。我说你们不是都嫌我做的饭你们吃腻了,还是我做吗?她说做饭又不累。于是我对我弟说你俩每次都对我做的饭说七说八的,刚才妈妈说做饭不累,你俩做。此刻他俩正躺着玩王者,一声不吭置若罔闻。
当然结果还是我去做饭了。不知怎的,切菜切着切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发不可收拾。我妈妈在外面房间里吹风扇,我在厨房沉默的切着菜。我知道我是觉得委屈了,我的手因为刀比较钝,切得很费劲,前几天就已经磨出了好几个泡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也没觉得疼。可是我妈妈为啥就觉得我做饭就简单不累,我弟弟十三岁了三个月洗了一次碗都要打电话给我爸夸一夸?为啥她就觉得我和那个女生不一样?她比我大一点,我也是准研究生,也是女娃娃,为啥我在暑假寒假里做饭干农活,掰玉米推玉米晒玉米摘辣椒扯花生的时候,她作为我妈妈就不心疼我?她只会笑嘻嘻的说哎呀!你看你都晒黑了,你看你手上好多茧子,都不好看了,然后让我活接着做。你弟弟就是没你能干,就晓得好吃懒做,你看我也喊不听。是啊,她的意思是因为我听话所以就亏待我了,我弟不听话,就只有纵容着。可我听到这句话只会觉得心寒,我因为心疼她,怕她烈日下干活,怕她做太多家务,一直在努力,可是她似乎心疼她的儿子,忘记了我也好累呀。
我因为三个月只拒绝做一顿饭就被指责,我弟因为三个月只洗了一次碗就被表扬。平心而论,我妈妈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从没在吃穿用度上苛待过我。她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我只能归因于人性上的弱点:把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当成理所当然,那她有一点的不好便是犯罪,把一个人的不好当成理所当然,那她有的一点好都是恩惠。
写到这里,心情已经平静很多了。如果我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即便从头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顺从,因为我有一个改不了的弱点:我更爱她,哪怕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