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姜彦和梁爽搞到一起我一点都不惊讶。
一个是刚刚失恋想要安慰，一个是空窗太久想有人陪，一个说我可以抱抱你吗，一个母爱泛滥敞开怀抱。一来二去，友情的怀抱变成了爱情的泥坑，母爱发酵成了荷尔蒙。
大梁仰天长笑:“网上说得没错，刚失恋的人果然最容易得手。”
有人接茬:“网上还说，不要轻易和刚失恋的人谈恋爱呢。”
大梁白了她一眼，小红唇叭叭抿两下:“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分析怎么能信？”
于是大梁风情万种地转过身，又故作姿态地关上门，小高跟在楼道里噔噔噔响成一片，好像散落一地的玻璃珠。
恋爱三部曲:约会吃饭看电影，姜彦一样不差地带大梁做完一遍，手便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腰上，脸也顺理成章地凑到了她眼前。大梁空白的头脑有一瞬间被填充了某种物质，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正在发呆的时候，敌方已经长驱直入，依靠长舌攻城略地，嘴下毫不留情。面对如此强劲的对手，大梁四肢绵软无力，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我一边听大梁讲述恋爱“秘事”，一边脑补各种细节，猜想我当时的表情大概猥琐得令人发指。
大梁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样子，白花花的肉吓得颤了几颤:“我想起来哪里不对了！他说要追我，叫我先不要答应，所以，我应该还不是他女朋友……”
大梁陷入了沉思，可能思虑太甚，继而陷入了沉睡。
我在沉睡之前陷入了沉思:这是个开头直接高潮的故事，然后该怎么发展呢？
02
那之后，大梁好像忘了这个引发她沉思的问题，鞋跟仍时不时响彻整层楼，宿舍门一开一关之间，桃色八卦在502来回传递，形式堪比男生在宿舍传阅有色图片。她说姜彦特别会照顾人，冷了提醒她添衣，出去玩帮她背包，吃饭帮她拉凳子递筷子，还拍得一手好照片，仿佛天生知道该怎么讨女孩子欢心。
有人小声提醒:“说不定是前女友太多，被调教成这样的呢。”
大梁笑得志得意满，露出一口亮生生的白牙:“那我岂不是正好捡了便宜？”
隔天回来得早，一进门就抱怨:“姜彦都不陪我，看完电影回来竟然自己去图书馆学习，和学霸谈恋爱心好累啊。”她竭力装出一副小女人闺怨状，嘴角却扬出不易察觉的弧度，这在我们看来简直比直接炫耀还过分。
嘴上说着“谈恋爱真累”，心里却想着“我们家姜彦情智双高，德才兼备，好玩又好学，真想给他生猴子”。
大梁生不出猴子，就出去买了一只，偶尔含情脉脉地和猴子对视，练习各种表情，嘴里还念念有词。
室友开玩笑说:“你现在活像个智障。”
大梁转头，抛出一记媚眼:“不，我只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03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大梁逐渐清醒已经是两个月后。那段时间临近期末，各自忙着补作业，复习，没有人注意楼道已经安静多时，大梁呆在宿舍的时间越来越长，话却越来越少。她抱着猴子发呆，脑子里都是姜彦，我抱着课本发呆，脑子里都是高数。
“粥啊，你说，如果一个人特别理性，这说明什么呢？”
“比如？”
这个问题要比高数简单得多，我于是兴味盎然地放下书，甚至特地用另一本把它盖上。
“就是姜彦嘛，我发现，他的时间划分特别清楚，什么时间吃饭，什么时间学习，什么时间放松，什么时间见我，见我需要多久……好像有一套完整的程序。”
大梁好看的眉毛纠结成一团，这个表情没有对着猴子练习过。
“这说明你们家姜彦确实像你说的一样，志存高远，特别理性，知轻重。”
我不好看的眉毛纠结成一团，说了违心话，希望天不要打雷。
“粥，你不明白，那种感觉就好像……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他规划的一部分，他需要学习了就翻书，需要慰藉了就找我。他把时间划成很多方块，每一块对应一件事，我在其中一个方块上，而且不能逾距。”
这一番比喻说得我云里雾里，正在纠结要不要继续学高数时，大梁又抛出了一个引人沉思的问题:“你说，谈恋爱真的是那么理性的事情吗？”
还没等我回答，她便长叹一口气，翻课本的声音撞碎在四周墙壁上，剩下满室孤寂，如同大梁撞坏在姜彦身上那颗热气腾腾的心。
从各项研究结论以及社会经验来看，谈恋爱从来都不是一件理性十足的事，连心怀家国的鲁迅先生尚有睹“树”思人、和猪打架的时候，何况我们这些没什么远大抱负的青年男女呢。喜欢一个人，嘴巴藏得住，眼睛也藏不住，眼睛藏得住，社交平台也藏不住。大梁哪里都藏不住，而姜彦哪里都藏得住。
04
其实，大梁心里是有答案的，女孩子最喜欢自欺欺人，尤其恋爱中的女孩子。
“追你你不要那么快答应是想让你多体验一下被追的乐趣;我不跟你聊天是因为太忙了，毕竟学业为重;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是为了方便，而且我这个人很低调;最近不找你是因为快考试了……”
谁都能看出来这些理由有多牵强，唯独大梁没有，她乐呵呵地待在姜彦给她划分的区域里，随时待命。
大梁和姜彦的对垒，表面上是感性遇见理性，实际上是有意遇见无情。
大梁不愿意认输，于是着了魔似地学习，手机放在桌子上，除了中国移动的两条短信外再没动静。她不找姜彦，姜彦也不找她，这大概是他们最有默契的一次。
这种默契整整持续了十二天，一直到学院考试结束。大梁去找姜彦，走的时候气势汹汹，回来的时候怅然若失。我不知道她想求什么答案，但我知道她得到的一定不是想要的。
大梁一言不发地收拾行李，箱子在楼道里滑行，掩了脚步声，大家目送她坐上归家的列车，一路沉默，彼此心照不宣。
05
每件事都有因果，每一个故事都有开端发展高潮结局，或许我该按顺序重新讲一遍。
很久以前，姜彦在公共课上要到了大梁的联系方式，热聊了几天之后，姜彦消失了，只留下满屏聊天记录和怎么也掐不死的单相思。后来姜彦换了微信头像，是情侣的。
这是大梁第一次出场。
第二次，大梁把姜彦从失恋中解救出来，以为等了那么久，终于苦尽甘来，谁知换来的是另一场失恋，这次主人公是大梁。
“从头到尾，我的每一次出场，身份都是一样的，我是药，专治姜彦失恋，他好了，就不需要我了。”寒假的大鱼大肉没把大梁养肥，她反而瘦削几分。
微信有两条新消息，大梁拿起手机，眼睛里逐渐升腾起水雾。她递给我看，是一个朋友发过来的截图，一男一女并肩而坐，发动态的头像正好跟姜彦的配成情侣。
“大梁……”
“什么都不用说，我没失恋，反正他只是追过我，我也从来没有答应。”
那天之后，大梁再没有因为姜彦哭过，或许她哭过，只是没让我们看见，姜彦也成了502的禁忌。
大梁曾经问过我的问题有了答案:
“如果一个人特别理性，这说明什么呢？”
“在感情中，如果一个人特别理性，说明他没那么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