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终于同意去做手术了,从身体感到不适到现在已有两年的时间,说起来真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悲凉感。期间我是知道她甲状腺有问题的,那时我还在青岛。电话里她让我安心工作,说这种病不像感冒发烧,得慢慢调。我信以为真,直到年底回家看到她,我才知道病情已经相当严重。脖子上的突起像远方的山头,喉咙的起伏已经证明影响吞咽。我说去做手术吧!她说,等你房子装修完。可笑的我竟然妥协了,连象征性的坚持都没有。
两口子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并没有通知我,巧合的是那天我给她打电话,她才说在医院,医生决定第二天做手术。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可第二天到医院的路上就好像下午的手术,并不是顺利。但也是因为这个有些画面终生难忘。
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往车站,在去医院的路上并没有多想,可还是下错了站。考虑到公交车的效率和下午的手术,我决定步行过去。路上我妈还打电话问我到哪了。从医院门口买了一挂香蕉就奔赴病房。接到我爸的电话,说在二楼做术前检查。跟我爸会合后,边走边了解了一下情况,就来到了我妈检查的地方——喉镜科。她就那样安静的闭着眼侧卧着。如果不是在医院,我肯定认为她睡着了。紧接着被我爸刻意的讲话吸引了注意力。当我回头再看她的时候,被同行称呼为“喉姐”的医生拿着一根东西,我下意识还没给我提供信息的瞬间我就看到我妈的嘴里塞着一根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成的白色空心管,并用白色胶带固定在脸上。我想明白的瞬间泪水就崩溃在眼底,顷刻间溢出眼眶。我逃到窗户边,伴随着剧烈的干呕声,我知道那是胃袋强烈的痉挛还有面部快速充血的肿胀感。我深刻体会到人在病魔前的无力感,然后默默的说了句,为什么?
期间我爸试着安慰我,见我克制不住就没再理会。等他再叫我的时候,我妈已经在他的搀扶下走出喉镜科。她肯定看到我掉眼泪了。来不及多想,我胡乱抹了两下就跑过去扶她。她还是不停的干呕,吐口水。剧烈的咳嗽牵引着多年的腰椎肩盘突出作祟,于是她蹲在垃圾桶边久久不能站起。我想,那时的感觉就是心疼吧。
“喉姐”见多了这种场面,面无表情的把检查结果跟我们说了一遍就去招呼下一位病人。手术定在下午两点,还早。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扶着腰蹲下。 我绕到她前面,说:“妈,我背你!”她开始不肯,我一再坚持,她只好上来。身高150的她让我背我只好深蹲,没想到她小小的身体这么沉,沉到我差点背不起来。当我直起身子的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一种力量从地心传来。
回到病房,她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医生把我和我爸叫出去说了一下情况,并签了手术协议,两点的时候,我们把她送进了手术室。等待总是沉默且无奈,期间我假意上厕所,又哭了一次,没办法,只能等。手术室的门开关一次,医生就会喊某某某的家属在吗?术前说好两个小时的手术,直到5点还没动静。开始我在休息区等,后面就跑到手术室门口等。终于在5.30的时候医生喊了“李会珍的家属”我急忙上前,以为手术结束,她会像别的病人一样被推出来。可医生跟我说,你母亲的情况还好,现在有一个问题是甲状腺部分癌变,另一部分完好,但不能保证以后不会癌变。两个选择,一是切除癌变的甲状腺,保留现在看上去完好的,然后吃甲状腺素片来补充缺失的甲状腺激素。如果后期目前看上去还好的部分甲状腺癌变,还要进行手术。二是甲状腺全切,然后终生吃甲状腺素片来补充缺失的甲状腺激素。我第一次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又问了一些问题,对医生说我们商量一下。医生问多长时间,我说五分钟。医生答应了。没有医学知识,不认识学医的朋友,我拿出手机试着搜索甲状腺全切,看到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结果,我深深的感到命运的不公和自己的无能。对不起,妈。
当她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7点。麻醉的效果还在,她闭着眼,虚弱的游离在入睡的边缘。医生说现在不能睡,跟她说话。我一声声喊她妈,她不是每次都应。泪水再次装满眼眶,好在手术成功,谢天谢地。受医生的嘱托,家属要拿着切下来的肿瘤去做病理,把我妈送到病房后,我未做停留就去拿东西。那是一个外观、尺寸跟柿子饼差不多的东西,颜色暗红,切片中有黄色,紫色血块。万幸的是甲状腺恶性肿瘤的四种形式,我妈不是最好的,却也不是最坏的。
如今我妈已经康复,癌细胞暂时没有扩散的迹象,一家人总算没有过早的分开。现在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去改变自己,改变家庭。如果你现在正经历困难与磨难,但请你不要被弄的灰头土脸,毕竟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