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阳光泛滥滔天,白天很近,夜晚很远。公交车带着夏天的燥热缓缓驶来,谁上去了,谁下来了。夏天没来之前,没有看见我的你什么样,我听见蝉声聒噪的夏天溽热的空气里,有人唱着歌走过了,背影是单薄的少年,年轻的心事。在树荫与树荫的交错里阳光成了许多的斑点,慢慢爬上人们的额头,于是那些在黑暗里被藏起的秘密长出了眉眼。我看见飞鸟从天空飞过,带走了一段时光,你微笑着看着我,不说话。
——颜斐
烟华从公交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热的刺眼的阳光,眉头紧皱着叹了口气,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额头的汗珠一颗颗滴下来,他用手来回擦着。公交车里每天都像个蒸笼一样,一群包子热乎乎挤在一起,刚捞出几个接着就又进去几个,让人心里莫名的烦躁。现在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却只感到一阵阵呼啦啦的热从前面扑来,仿佛要看你有多大的耐性似的。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走在路上,连狗也只耷拉着舌头像老太太一样趴在那。就这样在这被阳光蒸烤的季节里,烟华毕业了。
真不知道教育部门是怎么想的,每年都在这最热的几天里考试,难道他们以为这样考出的成绩就能阳光灿烂了。现在想想,中考的时候一家人像强睁着眼睛的驴一样瞪着试卷,唯恐一不留神就昏睡过去,现在终于熬出来了,有幸这辈子还能有一个足足两个月的完整暑假,虽然两个月后就会迎来更加忙碌的高中生活,但至少此刻他还是可以享受这难得的假期的。
“烟华,你怎么才来?”
是颜斐。烟华的同桌,其实是一起玩到大的。说来也是缘分,初中四年他们一直是同桌,虽然中间经历过分班,但他们却总是被分在一起,无论是按个头还是按成绩排座次。尽管这四年就只有一个同桌,多少有些无聊,不过他们还是很合得来的。可能因为彼此接触多了,都对各自的性情有所了解,他们成了最知心的朋友。
“路上堵车啊,闷死了。”
“是哦,我真想把我们家的大冰箱背来。”
“你出门都得爬墙,要是背个冰箱。啊……”
“嘿嘿,开个玩笑嘛,不过今天我还真没爬墙头,我们家的锁坏了,我妈要换个新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微笑的转向烟华,嘴角上扬一个微翘的角度,随手把调皮的跑到前面的头发捋到后面去。在灯光幽暗的KTV里烟华看着这个简单的动作,他忽然感到一种专属于女孩的温柔,像什么,对,像水藻一样,绵而软,柔滑而湿润,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的感觉,如此美好。这或许是他性意识的初步觉醒,这个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的女孩,将是他生命旅途中一只掠水而过的天鹅,渴而饮水,终将离他而去,但她未必就这样想,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确实不是这样想的。
“好不容易盼来这个有史以来最长的暑假,赶紧Happy一下吧,我的大才子!”说着把刚刚买的冰水倒了烟华一脸,正好是烟华看着她出神的时候。
“好啊,你个小辣妹,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这句话他却顿在了那里。
“你怎么了?不是要收拾我吗?”
“算了,就饶了你这次”他不知怎的不好意思再像以前一样挠她了,他发现她已不是年少时青梅竹马的玩伴,她是女孩,似乎六年来他刚意识到,这意识现在正纠缠着他,令他不知所措。甚至似乎感到一种被动的,或者说是意识里的一股激流,让他与那个童年的自己做一次诀别,这诀别仓促而慌乱,是每个人必须经历的割裂,注定无法圆满。
颜斐察觉到他一瞬间的反常,不过没有细问下去。
“赶紧点歌吧,都放假了还整天像闷猪一样,你就不能活泼点啊,难道本姑娘就那么不讨人喜欢吗?”
“哪有啊,我只是怕再像当年一样,你应该不会忘记那个被我挠的哭鼻子的笨女孩吧。”
“哼,谁哭鼻子了,那是本姑娘为了让老师来收拾你的权宜之计。哎,你不知道怜香惜玉就算了,怎么还觉得自己很威风似的。”
“好了,我承认说不过你,我们唱歌吧,颜大小姐。”
颜斐喜欢看烟华唱歌的样子,仿佛他就是MV里那个歌手,他把每首歌都当成自己的故事,是拿着麦克风声线温柔的男孩,认真的表情属于那种纯情的少年,她没有发现自己看着他笑了。
“你报的哪个中学?”
“Z市七中”
“啊,哈哈,我也是。”
“你怎么老跟着我跑啊?”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啊,真是的,要不是我们考场那风扇坏了,热的我心烦意乱,从而导致做错了压轴的大题,我能跟你似的这么衰吗?”
“哦哟,不要找客观理由好不好,老师教导我们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她凑到他的耳边:“你觉得我会有什么问题?”
“肯定是脑子的问题,让我想想呵,一只猪问一个人她会有什么问题,你说这个人该怎么回答?”
“李烟华……”颜斐的脸阴下来。
随后烟华感受到数十个拳头在为自己捶背,最后连颜斐都打的累了,他们并肩坐在一起,不说话。时间变得缓慢下来,她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