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五十分，我站在地铁站台，看着手机里不断跳动的数字。还有十分钟，最后一班地铁就要进站了。

站台上零星站着几个人。对面长椅上蜷缩着一个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旁边站着一位妆容精致但难掩疲惫的女士，高跟鞋已经脱下来提在手里。更远处，一个背着吉他的年轻人正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

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今天加班到这么晚，明天早上八点还要开会。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小楠，下班了吗？记得吃饭。"我这才想起，晚饭还没吃。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抬头看去，一个穿着外卖制服的小哥正从楼梯上飞奔而下。他手里还提着两个外卖袋，黄色的工作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等等！等等！"他一边跑一边喊，声音里带着哭腔，"求求你等等！"

站台的提示灯开始闪烁，广播里传来冰冷的提示音："最后一班列车即将进站，请乘客注意安全。"

外卖小哥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我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但离得太远，根本来不及扶他。他稳住身形，继续往前冲，但已经来不及了。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门打开。外卖小哥终于跑到站台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乘客们陆续上车。他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手里的外卖袋无力地垂在身侧。

我注意到他的膝盖在流血，可能是刚才摔倒时擦伤的。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呆呆地看着列车门缓缓关闭。

"等等！"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伸手挡住了即将关闭的车门。警报声刺耳地响起，车门又缓缓打开。

外卖小哥愣住了，抬头看着我。我朝他招手："快上来！"

他如梦初醒，踉跄着爬起来冲进车厢。车门在我们身后关上，列车缓缓启动。

"谢、谢谢..."他靠在车厢壁上，还在喘着粗气。我这才发现，他的脸上不仅有汗水，还有泪水。

"你的膝盖..."我指了指他的伤口。

他低头看了一眼，苦笑道："没事，习惯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胡乱擦了擦。

列车在隧道中穿行，灯光忽明忽暗。我注意到他手里的外卖袋上贴着两张单子，一张写着"生日快乐"，另一张写着"新婚快乐"。

"这么晚还有单子啊？"我试探着问。

他扯了扯嘴角："是啊，最后一单了。客户说今天一定要送到，不然就给差评。"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这个月已经三个差评了，再有一个就要被扣钱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列车行驶的轰鸣声。

"其实..."他忽然开口，"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答应她晚上回家一起切蛋糕的。"他掏出手机，屏保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对着镜头甜甜地笑。

我的心揪了一下。这时，列车到站了。

"我到了。"他站直身子，朝我鞠了一躬，"真的谢谢你。"

我摇摇头："快去吧，别让客户等急了。"

他转身跑出车厢，却又突然停下，从外卖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塞给我："这个...请你吃吧，是客户多订的蛋糕。就当是...谢礼。"

我还来不及拒绝，他已经跑远了。我低头看着手里的蛋糕盒，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亲爱的，新婚快乐，愿你们永远幸福。"

列车再次启动，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精致的慕斯蛋糕。尝了一口，甜得发苦。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

我抬头看向车窗，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疲惫的脸。突然想起，今天也是我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