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何来了,在学校门口,在老师们进出口频繁的中午时段。他熟络地跟每一个过往的老师们打着招呼,碰到男的,马上抽出手中的烟,殷勤的递上;大概两天以后,他又站在了门口,还是那个时段,这次他手里提了一兜柿子,袋子半敞开着,热情地让每一个经过的老师们拿吃……
尽管有好几年没见着大老何,尽管大老何表现出跟每个人都久而不见的惊喜,但大多数老师都跟我一样,摆摆手笑笑,礼貌而客气地走开。
大老何是学校的临时工,学校一个老师的亲哥哥,因其弟被同事们叫“老何”,他便被叫做“大老何”。大老何,五十多岁年纪,面色红润,身体饱满而又结实,负责学校锅炉房和操场卫生。锅炉房每日的任务相对简单,所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操场上。大老何喜欢找人说话,但空荡荡的操场里好多时间内只有他一个人,于是他把对象放在了课余时间偶尔去操场放松自己的老师们身上。有老师经过,他便提升音量,直接抛出一句话,大抵是历史上某个名人或是现在某个伟人的话题。来操场的老师们,大多是锻炼身体或是两三个聚在一起聊聊天, 愿意停下来听他说话的人很少。间或一两个掰不开面子,附和两句,他便放下手中的活,眉飞色舞地跟人高谈阔论起来。说心里话,大老何口才很好,也有一些街头巷尾令人乍舌的言论。但他说话高声大语、没完没了,都是他说别人听,还喜欢再招呼些其他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他像一个演员,好不容易搭建起的一个舞台,当然希望底下的观众越多越好。但老师们又都是当惯了话题主角的,哪能聚拢在一起长时间听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临时工说叨?渐渐地,客气的人也变得不客气起来,不再去接他大声递过来的话题。大老何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久,他就有了新的“创新”,对于经过他身边的老师们,当然是他认为可以搭上话的年纪稍大点或是接地气表现出亲和力的老师,让他们猜谜语,老师们知道他又是没话找话,客气地说声“不知道”便走开了,任他在后面大声的公布答案也不回头……
大老何终于在操场上碰到了一个愿意和他说话的对象。一位刚休完产假的老师带着孩子来上班,婆婆也跟过来住进了学校的教工宿舍,天气好的时候,她经常抱着孩子顺着里侧的小门来操场晒太阳。陌生的环境里,这个婆婆也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大老何便有了谈话的互动对象。一个大声地出谜语,一个认真地猜谜语。有时候也会倒过来,出谜的变成猜谜的。嘻嘻哈哈地,有时候也会发生争执,弄的面红耳赤……倒也是乐在其中。时间好像并不长,为了加强管理,学校把宿舍通往操场的小门上了锁,家属进学校便困难起来,大抵孩子也断了奶,老婆婆领着孙子便不在学校住了,大老何身边又没了可说话的人。
不多长时间,操场时常响起外放的音响,就是小路上有人挂在电动车后面拼命叫唱的那种,不用说,是大老何的。大老何外放的大都是革命民族歌曲,具有时代性。他把声音开的很大,也经常跟着唱,特别有老师经过的时候,他的声音便更加有力起来。大老何嗓音不错,音调在我听来也拿的够准,有老师会由衷地称赞两句,大老何便高兴地关掉外放,直接清唱起来,直到他们也渐渐走远……可能是大老何外放的声音太大,侵扰了附近休息的老师们,抑或是大老何还喜欢在学生上体育课时外放或是清唱,旁边有时会围观一堆学生。学校领导应该是跟他谈了话,他的外放机从此再也没有在操场上响过。中间有段,他好像拿了个收音机,小小的,声音也开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估计也就是一两个月的光景,校园里的时光就是这样:度日如年却又像转瞬即逝。大老何不知道从哪儿买来了一辆小电动车,红黑相间的,时常能看到他在操场上闲来无事的骑着。不久又有了一辆银白色的大电动车,也同样破旧,他还在这辆电动车后绑了一个大扫帚,骑着它在操场的篮球场地兜圈圈,那儿有几棵大树,秋天来临,树叶成片片地掉落,大老何说根本扫不及,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主意。秋天深秋的校园里,老师们便看到了这样的一个场景:大老何骑着电动车在篮球场地一圈圈的打转,后面拖着个长长的大扫帚,那成片成片的黄叶聚拢了又飞起,飞起了又落下…
大概就是当年的寒假,也可能是暑假,谁知道呢,操场上再也见不到那个结实快乐的身影。也会有个别老师突然想起来问问,似乎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当然,问的人也只是问问。直到前两天在学校门口再一次见到他,还好,身体还是像原来那般结实,说话声音依旧高亢有力。
补语
又是一个不能休息的周末,这次是监考。此时的我正在监考。本场缺了三个考生,二十七人中,十二个男士,十五个女士。短头发的女士五人,戴眼镜的男士四个。那个靠后窗坐的瘦瘦小小的,很像河南平顶山籍的那名男演员,名字叫啥啊,昨天还翻到了他演的《一句顶一万句》,怎么就忘了呢?他前面的那个男士,黑黑的,剃了个“郭德纲”头,年轻应该不小了,不过,还是挺帅的。教室里三台电扇,奇怪的是,每片扇叶都是在尾稍或是两侧挂着丝绒状的烟尘。教室里的灯真多啊,对着黑板的是三根最普通的电棒,对着课桌的是八台长方形盘状白炽灯,两侧分别是三台,竖装的;中间还有两台横装的。盘状白炽灯被分割成一个个的小正方形,短的那一头有十一个小正方形,长的那一头呢,数了几遍也没数过来,眼都绕花了,算了,不数了,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