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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百里家族这些天很忙,最开始是因为少主百里肖云突然被袭一事,为寻找名医,四处忙得焦头烂额,紧跟着,那个被确认为疑凶的女子又莫名失踪,在家主的严令下,整个百里家族上下都奔波于搜寻那名女子的下落,就在所有人都忙得身心俱疲的时候,一道晴天霹雳又降了下来。
供奉入京的宝物竟然被劫了?!!
虽然目前整个百里家族只有最核心的小部分人知道此事细节,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惶惶不安的情绪已经开始在整个家族中蔓延了。
夜色下,百里青宇父子俩在府内漫步,百里肖云自毒素祛除干净以后,伤势正在稳步痊愈当中,如今,他已经能够进行一些正常的活动了。
百里青宇俊美的脸上仍略显苍白,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皱眉沉吟道:“首先可以断定,此事绝不可能是咱们族内之人下的手,十几年来,咱们家族连同南陵其他六个世家每年都向朝廷纳贡,名义上是供奉朝廷,真正缘由大家都清楚,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是要统统送去碧落的,这对于维系两国关系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不论是咱们还是其他六个世家,都不大可能去动这些宝物的心思,毕竟我们的根基在古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帝国是否稳定与几大世家的兴衰繁荣休戚相关,因此,十几年来各大世家对宝物供奉入京的押运都相当重视,每次都会精心筹划进京路线,并出动族内大批高手护送。”
百里肖云自嘲一笑:“况且,说得难听点儿,以咱们百里家族目前的底蕴,尚且还没能力组织起这样一场完美到恐怖的截杀。”
百里青宇眼中也不由流露出几分赞赏,几大世家原本就同气连枝,二十年前更是一起从战火硝烟中并肩走过,在那场壮烈且震撼的数国大战中,古国几大世家间结下了深厚友谊,虽然随着时间过去,因为利益牵扯的缘故,大家为了各自家族发展,对于有限的资源平时少不了你争我抢,但大多都是放在明面上的竞争,充分发扬了古国闻名遐迩的谦谦君子之风,彼此之间虽没有达到完全信任的地步,但在大是大非上,几大家族总是能够保持着最大的默契,否则,连续十几年来,他们也不会一起合作这么重要的事情。
“我猜,其他几个家族也能想到这些,所以,目前咱们当务之急并不是如何洗去嫌疑。”
百里肖云抬头望了眼父亲,继续说道:“目前最紧迫的,还是供奉能不能及时入京的问题,因此,家族要全力搜罗宝物,有多少要多少,要以最快的速度去办,这样一来,不论我们能不能把丢失的宝物找回来,至少还有退路。”
百里青宇轻轻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其实,百里肖云说的事情,他早已命人着手去做了。
只不过,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历来都是有价无市,异常难寻,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平常一年时间才能完成的数量,无疑是项非常艰难的任务,为此,百里青宇狠下心连连拔高收购价格,好些东西几乎在原有基础上翻了数倍,许多曾受过百里家族恩惠的门派势力似乎也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纷纷慷慨解囊,很多甚至直接就赠给了百里家族,连名字都未留下,可即便是这样,距离实现目标仍有着不小差距。
然而近期,古国市面上突然涌现出了大批珍奇宝物,全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种,而且要价并不过分,也就比平常市价高出二至三成,比起百里家族出的收购价格则不知低了多少。
百里青宇闻之大喜过望,吩咐族人赶紧前去收购,甚至其他几大世家在得知消息后,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加入了收购大潮中,一时间,古国的宝器市场出现了几十年来从未有过之盛况。
对于各大世家来说,这样一种自耗底蕴的收购方式固然比较折损家族元气,但相比较起不能完成任务的后果来说,眼下这种情况已是最好局面。
只是让所有人都感到非常惊讶的是,这些过去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稀宝物,如今竟成了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源源不断的供应着,几乎前一批才被搜罗一空,下一波又紧跟着出现了,让几大家族真是感到既欣喜又肉疼。
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几大世家均不自觉发现,库存宝物数量竟已将达到饱和,足以填补上之前差下的空缺,疯狂收购之后,大家冷静之余逐渐意识到,这次事件恐怕没那么简单,正当他们饥寒交迫之际,就有人送上了棉袄与面包,如此雪中送炭般的贴心行为明显是冲着古国几大世家而来,因为恰好在各大家族接近饱和之际,市面上供应的货物又如潮水般退走了,消失得干干净净,这般恰到好处的拿捏,竟让各大家族主事之人同时心生出一股不寒而栗感,对方对他们家底的了解之深,已精准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可怕地步。
如同是夜空中一双明亮的眼睛,鸟瞰天下,天下再无可隐藏的秘密。
17
雪儿默默走向湖畔那道背影,不过,在老远的地方她就停下了步子,然后缓缓蹲下。
她知道,平常的时候,他不喜欢有人靠自己太近。
雪儿蹲在湖边,偷偷瞄了一眼他的侧脸,然而,除了一双紧闭的眸子外,她什么也看不到。
还真是一个谨慎到极点的人啊!
雪儿捡起一枚石子扔进湖里,百无聊赖的喊道:“啊!快无聊死啦!”
寂静山谷中,雪儿的声音重重回荡着,惊飞了无数飞鸟。
斗篷下的那双眸子缓缓睁开,然后转向雪儿,几乎是同时,后者也心有所察的望了过去。
四目相对,俩人静静看着对方,水鸟在天上飞,鱼儿在湖底游,整个山谷,此刻很安静。
真好看的一双眸子啊,可惜人太过无趣了些,雪儿皱了皱好看鼻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非常不服气的朝他说道:“嘿!你这人真是古怪,问你什么也不说,又不是哑巴,干嘛故作高深?你是什么人?既然是来救我的,为什么不把原因说出来?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事情,那伙黑衣人的来历是什么?他们对我师父,还有百里家族到底有什么企图?”
被憋了太久,雪儿终于逮到个机会,一股脑将内心所有的疑问全部抛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她已经打定主意,如果这人还不以实情相告,她就要自己单溜了,毕竟失踪了这么久,师父肯定要着急死了。
然而,这个呆板固执的神秘人仍旧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盯着雪儿,让后者几欲抓狂。
“混蛋!”
雪儿突然感到很委屈,出于感激,这些天她从未有过任何过激举动,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而给对方带来太大麻烦,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表现,这人就像是块万古不化的寒冰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哪怕你救了我,也没权力对我这么爱理不理吧?
雪儿恨恨拍着地面道:“哪怕什么都不告诉我,至少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吧?”
离静静望着湖面,他当然听到了她的话,不过,他还是没有应答,实际上,他很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二十年,终究太长了些,长到他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记不清了,这二十年,他成为了尊主最锋利的那把剑,而剑,注定是冰冷孤独的,除了寒冷的剑光,离的世界早已没了色彩。
那些有温度的颜色被时间洗淡,遗弃于最深沉的黑暗中,落满了灰,偶尔被风一吹,呛得人口鼻发酸。
二十年多前的黎山,是一片山清水秀的神秘净土,渔夫可以去河边垂钓,猎户可以进深山拉弓,放牧的少年能痴痴待在树下一整天,等着,和一个姑娘相见。
战火烧来的那天,少年呆坐在树下浑然不觉,直至望见远山下升起的滚滚浓烟,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血与火埋葬了一切,少年漫山遍野的奔跑着,什么都没了,他只想找到那个没来赴约的女孩儿,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她,无论他再怎么用力呼喊,大山也无法回应,整个世界,只剩下惊慌和恐惧陪伴。
那个想再见她一面的念头,是唯一有色彩的东西了。
半个多月前,当尊主告诉离,有一件和某个铃铛有关的事情时,某些久远到他差点忘记的画面猛地窜出脑海,执念如浪,翻腾不休,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血液游走的温度,很热,滚烫。
那天夜里,打开箱子的那一刻,离感觉胸口像是撞上了大山,疼到忘记呼吸,有股暴流在脑海里不停肆虐着,这个女子,是他嗅到温度的唯一证明。
人们只知道剑绝手中的剑天下无双,却不知道,这个活在斗篷下的人儿是否有人间情绪,或许没有的吧,一柄完美的剑,只能有剑心。
安静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很久,离那幽邃的眸子微微闪烁着,他听得见她的呼吸,听得见她的目光,还听得见自己胸膛内颤抖的气息。
或许过了很久,或许只过了一瞬间,离伸出手,缓缓摘下斗篷。
谷内有风,吹皱了一湖碧波,柔和涟漪缓缓推向岸边,这一刻,曦光在湖面浮动,颜色渐渐有了温度。
应该是察觉到了对方动作,雪儿猛地抬头,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她没想到,坐在对面的那人,竟然真的揭下了斗篷。
她发誓,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张好看的脸蛋,他脸上每一寸地方都像是精心雕琢过的一样,表情如猜想的那么冷峻,只是这种冷,很有种让人想要靠近的感觉。
我怎么会这样想呢?
雪儿忍不住俏脸一红,原先她以为,拥有这么强大的武学修为,这个神秘人的年纪应该是和师父差不多的,就算小也小不到哪儿去,所以她能够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照顾,甚至产生出依赖他的情绪,说到底,雪儿只是把自己放在一个亟待帮助的晚辈位置上,所以她可以肆意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愤怒,甚至是撒娇。
因为,她和师父就是这样相处的,而神秘人好到出奇的耐心则更加加深了雪儿对他的古怪亲近感,所以雪儿既畏惧他,同时却也很尊敬他。
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在把他当长辈看待。
然而前一刻,这家伙突然揭下斗篷,露出一张这么年轻俊美的脸庞,那种内心认识及形象瞬间崩塌带来的慌张,顿时让她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离还在静静看着她。
“那...那个...你好...”
雪儿几乎是哭着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以后,她便羞愧难当的低下了头,“我怎么成了这么笨手笨脚的蠢女人了?前言不搭后语,他会不会觉得我犯贱呀?”
雪儿手指绞着黄绸,眼睛盯着手中不停晃悠的铃铛。
......
小铃儿,叮当响
大树习风凉
我与尊下结永誓
生生死死不忘
...
但有铃儿响,一杆碧血长枪。
...
(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