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潇
引言:十年了,我终于可以在这样一个地方坦白对你的喜欢,承认当初那个懵懂少女心里深深驻扎过的人,就是你,小白。
时过境迁,我仍然能梦见你。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以路人甲的形式出现在梦的这一头,以男主角的姿态消失在梦的那一头。每个相似的梦醒时分,我都告诫自己:“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何必耿耿于怀,不过是一句哽咽在喉的‘我喜欢你’和泪眼婆娑的‘再见’而已。”
当然,还有我那段埋藏在心里、一直不敢向人提及的充满挣扎和酸涩的“暗恋”时光。
那年夏天,白衣飘飘
高二那年的暑假格外地短暂,我和猪婆孔孔开始“发春”似地盯着教室外走廊上的男男女女,仔细观察:“谁见谁脸红了,谁跟谁前后脚出教室门了,谁搭谁肩膀了······”无心读书的我们,很快成为了我们班上传留言造八卦的高手。
外号叫猪婆的孔孔并不丑,那个年代最讨喜的小脸、大眼睛、长睫毛和微微隆起的胸,她都有了。而我,短发、圆脸、微微的婴儿肥、省布料的平胸和大大咧咧的性格,除了嗓音好听一点,几乎一无是处。
但是作为金牌闺蜜,我们的共同点还是有的,喜欢听歌,喜欢撸串,还喜欢聚在一起,满眼期待地讨论孔孔的远方英俊表哥。是啊,在那个年代,校草这种生物一直是我们这些小女生可望而不可及的,而猪婆孔孔偏偏就有这样一个集万千女生目光于一身的校草表哥。而且,他就要来了,可能马上就要做我们班唯一的插班生了。
一想到这些,我也跟着孔孔耀武扬威起来,仿佛跟什么大人物突然间有了莫名其妙的联系,甚至在心底里偷偷地幻想着,将和一个来自大都市的校草朝夕相伴的感觉。
因为生病住院,我错过了“小白”的隆重出场。第一次见面是在早操时间,大病初愈的我和孔孔叽里呱啦地互诉着思念,恨不能把多少天积攒的话一下子全部倒进对方的脑袋。“小白”适时地出现了,他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缓步走来,身材不算高大挺拔,也并没有孔孔说得那么英俊潇洒,但仿佛自带出场音乐,周身散发着一种傲娇的气质。
待他走近,我有些慌张地收回目光,努力保持着一个小镇少女应有的羞涩和矜持。
“你好,我叫姜阳,孔晓静的哥哥。你是潇潇吧,常听我妹提起你。”
“你好,孔孔肯定没说我好话。”我笑笑垂下头,在心里默默给他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小白。
“说你人好,对她也好,让我多向你学习呢!”小白的眼睛直视着我,眉眼弯弯的很好看,笑起来像极了我最喜欢喝的甜豆浆,温暖而醇厚。
那段路
有了小白的日子,高三仿佛并不那么辛苦了,老师变得和蔼可亲,同学们互助友爱,连学校看门的瘸腿刘大爷见到我们也乐呵呵地了。
当时的我也正悄悄起着变化,半长不短地头发小心地扎起来,衣服每天保持干净整洁,连手指甲都要修剪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尤其清早出门前,我总会悄悄照几分钟镜子,练习一个甜美的微笑或者说话时可爱的表情。
我家离学校大概十几分钟的路程。以前的我总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像箭一样,“嗖”地从家射向学校,恨不得在每天的晨雾里把这段孤单旅程省略掉。而现在,我会很早出发,骑得很慢,尽量表现得悠闲惬意。因为,小白就要来了,他的上学路线有那么一小段跟我的是重叠的。很多时候,我们都能够“刚好遇见”,然后这一路就充满了他的声音,他的笑,他的眼睛。
在那段很短的路上,我们嬉笑着八卦过孔孔的暗恋对象、科任老师的特殊癖好和隔壁班帅哥美女的奇葩鸳鸯谱,也认真讨论过喜欢的音乐、读过的小说和各自那些不切实际的美妙梦想。
就是那样,我和小白,在没有孔孔在场的情况下竟然慢慢热络起来,有时他会在路口等我一起出发,有时我们会合戴一副耳机,一起听他随身听里的摇滚、民谣,听他哼唱的周杰伦、王力宏。距离拉近的时候,我会微微侧着头,在能偷瞄到他全部表情的情况下,尽量遮掩着有些自卑的自己。
只在那段路上,我可以很自如地跟他说话,因为不用时时对上他明亮温柔的眼睛,才不会口吃,不会紧张,不会心慌慌。
那首歌
“小白”第一次出现在我日记本里,是高三那年的12月29日。
模拟高考的成绩以强大的攻势粉碎了我们过节的好心情,原先安排好的晚会、聚餐统统泡汤,那年的圣诞节,我们高三学生过得极其简朴,互送一个苹果就算转达心意了。
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我将精挑细选的红苹果小心地用彩色包装纸封好,轻轻装进背包。在路口又见到小白,他心情有些低落,和我合戴的耳机里一直单曲循环着王力宏的《唯一》。
“怎么今天就这一首歌?”
“我最喜欢的。”
“奥,那你听吧,两只耳朵能听尽兴点。”我索性摘下了我这边耳机递给他。手悄悄摸索着背包里的苹果,想象他惊喜的样子。
“算了,不听了,我给你唱吧。”
“我的天空,多么地清晰,透明的全部,是过去的空气,牵着我的手是你,但你的笑容却看不清······”
小白唱得很好听,温柔的声音,让我第一次偷偷幻想,如果他是我的男朋友,该多好。
“潇潇,她和我分手了。她以前最喜欢听我唱这首歌。”小白不再唱歌,沉闷地声音轻轻说着他的心事:相识、相知、相恋、分别、思念、分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别难过啊,明年上大学了,有得是美女一大把一大把的,你就能随便挑啦!”我实在想不出安慰他的其他话语,因为感觉自己也被刺伤了,他有女朋友,他很喜欢她,他们有很多回忆。
那天,红苹果没有送出去,我失眠了,而小白,第一次躲进了我的日记里:我“可耻”地暗恋了。
······
“潇潇,我哥咋最近这么轻浮?跟隔壁班的狐狸精都能说笑那么长时间。”孔孔边嘟囔边用手肘推了推我。
“不知道呀,估计情伤难愈呗!”
“什么呀,再难愈也不能找她呀,我就最讨厌这个狐狸精了!”
“这,你也管得着啊!”我边说边看向窗外,他们有说有笑,一副感情很不错的样子,弄得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酸溜溜。
再回头时,孔孔已经奔出教室了,也不知道她冲着小白说了什么,小白望向教室里的我,然后弯弯眼睛,笑了,笑得我一头雾水。
小女朋友
“潇潇,我自行车后座可是从来不坐别的女生,向来只是女朋友专属哦!”小白有些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大哥,能不能不开玩笑了。孔孔疯了,你也跟着瞎说。”我无奈地跳下他的自行车后座,埋怨他不分场合地开玩笑,让原本正正经经的一次春游,变得又尴尬,又暧昧。
孔孔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开始撺掇我和小白在一起,美其名曰:“肥水不流外人田,校草表哥必须便宜了自家闺蜜。”
小白也“乐意”似的跟着起哄,一会儿给我送吃送喝,一会儿献殷勤嘘寒问暖,一会儿又给我QQ上发玫瑰花、拥抱和热吻。搞的我一颗少女心差点就真的要沦陷去投怀送抱了。
······
那天来得很突然,教室里早到的人并不多。我的座位在前排,小白在最后排,他兴冲冲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把耳机塞进我的左耳。
“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I Love You,我就是要你让我每天都精彩······”
这是一首新歌,潘玮柏的深情和弦子的回应显得那么合拍。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地蹦进我的耳朵里,也撞进我的心里,我不敢抬头,心跳地那么快,我就像一只被窥探到了全部私密的猫,从灵敏变得迟钝,双手双脚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拼命让自己镇静,把这首歌当成普通朋友间的分享,又不由自主地因为歌词而脸红了。
“小女朋友,这首歌好听吧?你好好学一下,以后一起唱吧!”小白轻轻把另一只耳塞也给我戴上,冲我笑笑,大摇大摆地走了。
“又瞎说!”我羞红的脸配上尴尬无奈地表情,一定难看极了。
“小女朋友”的称呼在小白嘴里叫了一段时间,终于消失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感到解脱,还是深深地失落。总之,我很认真地难过了一把:为什么自己没敢认真地回应一句,哪怕是玩笑话。
没说“再见”
孔孔跟小白是在三月的某一天闹别扭的。起初是一件小事,后来孔孔由这件事开始,口无遮拦地说起了小白的一些家事。被伤及自尊,又没办法对孔孔做什么的小白,只好转身离开教室。
这场兄妹之间的冷战持续了大概一个多月。我为了“姐妹情义”而不得不表明“立场”,每天必须小心躲着小白,免得因为跟他多说了一句话,而让孔孔伤心。而小白显然不理解小女生之间的这种充满“非黑即白”的友谊模式。他只是奇怪于“小女朋友”也开始没来由地跟他冷战。
慢慢地,我们再也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遇不到。不管我怎样调整自己出发的时间,还是跟小白没有一点“邂逅”的默契了。
是的,我的“暗恋”无疾而终,这一次是为了友情让步,而后一次,是败给了可笑的尊严。
······
孔孔和小白和解了,又像以前一样笑闹。而我却再也无法表现的自然如常了。因为我无法跟自己和解。
过去的很多个夜晚,我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儿常常出来打架。一个高呼:“友谊万岁,爱情可悲,所以必须对孔孔专一!”另一个则认为:“友情、爱情本来就不冲突,为什么要为了表示对友情的忠诚而放弃自己初恋的美好。”
就这样,内心的矛盾折磨着我,我最终还是选了孔孔,同时也决定彻底断了对小白的“邪念”。因为如果我将来还想努力去追寻与小白发生什么,也必定还会受到友情多多少少的牵绊。与其发展俗套的暗恋故事,不如索性潇洒放手吧。
高考很快结束了,小白要搬回A市了。在他离开的前一个晚上,班里刚好举办毕业晚会。我害怕自己会难过,怕自己没办法做到真“潇洒”,怕自己忍不住去表白心意,所以没敢去参加晚会。
晚上九点多,孔孔、小白和其他几个同学来看望我。孔孔以为我生病了,一个劲儿嘘寒问暖;其他同学也买了水果、零食;只有小白,他话不多,只盯着我看,最后留下一盘磁带在沙发上,潘玮柏的新专辑《高手》,里面的第三首歌是《不得不爱》。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哭了,抱着孔孔,断断续续地说着分别的话。后来,越哭越凶,越哭越委屈,再后来就像是喝醉酒的人,话一下子特别多,还说了很多对不起,只是忘了究竟是冲着谁说的。
小白走了,没有回头。
我的初恋停止在了那个炎热的夏天,没来得及好好说声“再见”,就消散了。
后来
2010年,我在大学校园邂逅到生命里的那个他。
从学生会的初次相识,到后来辩论赛的针锋相对,从陌生人到好朋友,从惺惺相惜到暧昧丛生。
他表白的那天,我害怕了,忐忑不安的心无法坦然接受他的感情。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份日久生情仍然充满了质疑,对感情没来由的懦弱。
“小白表哥,问你一个问题。”
“小白?表哥?潇潇,你这是个什么称呼?”
“你说,帅哥会不会喜欢我这一款的女生啊?我懦弱、没主见,我不漂亮、不可爱,有时还冒傻气。”
“会的。”
“真的?我现在遇到些事情,比较乱,你实话实说,不用哄我。”
“真的,我就喜欢过你。”
我的心停跳了那么一拍,这个回答让我一时不知所措。许多年前,我一直期盼的一句话,就这么滑稽、讽刺地出现在手机短信息里。
有那么一刹那,我有些冲动地想跟他哭诉这许多年深藏的暗恋,想问他是不是真的曾喜欢过我。可到最后,却只化作简单的两个字:
“谢谢。”
耳边轻轻响起校园广播的声音,一首经典老歌就这样在风里慢慢地飘了过来: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远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