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与道

幼时好棋,每学得一两招好棋,便想千方百计地用于棋上。以致下棋时常前期蛰伏,待时机成熟时再一招致胜。然棋招虽好,用久之后也便钝了,因此棋技也就浮浮沉沉,难得稳定。后学得一手绝招,朋友们都难以破解,自此便鲜有败绩。

村里的老人喜欢在榕树边下棋,已得棋之“精髓”的我,自是不放在眼里。偶然,一位老人连下数局,众人纷纷败下阵来。心一热,我便想显摆显摆。第一局我层层引诱,终于使出绝招,然而由于前期损失过多,成形的绝招也无多大气势,最终难逃一输。第二局吸取了第一局的经验,前期更加注重自保。终于媳妇熬成婆,然而出乎意料得是对方反倒反打一手,这一手让我措手不及,还是败下阵来。

“小伙子,棋不是这样下的,棋应见招拆招,就势论势。参悟棋理,心中有悟,则处处能看出棋来,这叫道。下棋时生搬硬套,忽略赢棋的根本目的而刻意追求某招某式,这叫术。为术者可一时得势一地称雄,但却不能长久。就像你两局都刻意地使用同一招,先露出破绽,层层引诱。若对手贪小利,这一招威力无穷,但若对手看出破绽,再想赢就难了。”

老人一言让我羞愧难当,抑让我深思。昔年赵括纸上谈兵,使得赵军大败。其中缘由何在呢?其父赵奢在时,常常辩不过赵括。但为何赵括行兵打仗时就不得胜了呢?历来人们普遍的说法就是赵括未曾打仗用兵,因此缺乏实战经验。这个解释有一定的道理,但赵括的失败难道不是也因为他过多地追求兵法的形式,而并不了解战争的至胜关键吗?赵括与人谈论战争的时候常常会说“兵法有云”而不是“战争有例”。可以看出在他的标杆上兵法才是最高的衡量标准,而不是战争。兵法所描绘的战争情形有限,而战争变幻无穷,以有限而应无穷,若无法掌握兵法之中内在的联系,又怎么可能应付的了战争的多变呢?以战争胜利为目的,随势而变,顺应天时地利人和,这是道。而强行用战争情形来套兵法中的公式,计较的是兵法如何讲,而不是战争如何变,追求的是兵法的使用,这就是术。战理甚至人生之理和棋理其实是互通的。

中国有句老话叫“活到老,学到老”,这句话意思就是活到老也要始终保持读书学习的追求。什么是学习?学习应该指的是获得知识,读书是一种方式,也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日常生活:做饭、种菜、运动、候晚霞,待日出不是一种学习吗?旅游:赏世上少有之美景,悟一方风土与人情,胸中见识难道不会增长吗?等等,只要是做有利于提高自己的事,便可称为学习。另外追求学习的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提高生活的质量。这句话便可以理解为,到老也要一直坚持追求提高生命的质量,更深一步也可以说无论什么时候,无论生命遇到什么灾难,都不能放弃生命之厚重,抑不能放弃对生命质量的追求。

学习如果只学考试的知识,只学对自己现在有明显作用的知识是不是太过狭隘呢?应试教育、考前突击、各种成功学书籍的畅销等等,这些社会现象说明了一些人对学习的概念是步入一个误区的。这样的读书学习或许短时间内见效明显,但终究不能长远,抑没有办法做到持续学习,最终也只能是外强中干,学习的目的也只是追求考试通过或者成功的方法,这是术。为术可能会达到目的,但于己而言,于日后的生活而言益处十分有限。学习追求的应当是提高生命的质量或者增加自己的学识,当褪浮躁之气,戒功利之心,追求真学识,实领悟,而非考试的通过或者所谓的证书,这是道。想要通过考试或者获得证书无可厚非,但若没有真正的学识,这些所谓的证明虽存也是枉然。

为术虽能一时得顺,一地得势,但终究撑不住岁月的洗礼;为道或许短时不为人所识,但悠悠岁月,浩浩乾坤,终有一天公道自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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