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工智能、生物工程遇见智人,会形成怎样的新物种?
这早已不是科幻作家的浪漫问寻,科学家已经有了许多实质性的进展,《奇点》作者库兹韦尔甚至在书中给定了一个时间,机器人取代人的时间是2045年。但我们即将迎来的可能不只是机器人。
那么,即将到来的“新物种”是谁?
显然,无论他们是谁,他们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然人,我们不能称之为“他”或“她”。而且他们有了与人类相似的情感和主观意志,我们也不能把他们看作普通动物或普通物体,因此也不能称之为“它”。
科幻界给了这样一种称呼——他者。比如外星智慧生物、拥有较高智能水平的机器人、生物工程技术复制或改进过的人、人工干预使之拥有智慧的动物、几十万年前智人的兄弟物种尼安德特人……我们把这些不是自然人、不是普通动物、不是普通物体的智能物种统称为“他者”。
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庆余年》中的五竹叔和范闲,就是两位“他者”。他们代表着人工智能生物的两个典型方向:智能机器人、合成生命。
五竹叔:强人工智能觉醒的前夜
五竹叔本来一直是一位没有感情的绝顶高手,为守护范闲而生,他具备的所有特征都让观众开始猜测他是个机器人。
庆国的四大宗师已经达到了人间武力值的巅峰,而毫无真气的五竹叔却能轻易将大宗师之一的苦荷拖住,可见他们目前基本处于同一水平。而五竹叔一直蒙着但依然能视物的双眼,肯定隐藏着更大的力量,毕竟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不是人力修炼所能及的。
我们知道,目前的人工智能在很多方面已经远超人类,但优势大多集中在与情感无关的方面。可是只要我们还希望人与人工智能进行交互,机器的情感问题就不能逃避。阿里巴巴与清华大学在2018年已经签署了一项战略合作,成立人机交互实验室,探索下一代人机交互方式,使人工智能具备“五感”——视觉、触觉、听觉、嗅觉和味觉,并能对人类的情感和情绪进行分析和理解,并进行反馈。虽然目前机器人在这块领地上还没有取得实质性的突破,但五竹叔提醒了我们,情感这块似乎是人类专属的领地可能也会不堪一击。
如果五竹叔一直是这个没有好奇、没有欲望的高手,无论他多么的强大,在“图灵测试”面前也只能给他59分,他终究只是个乖巧而顺从的机器人,是我们人类智慧生产出的完美工具。
但当他听到前主人叶轻眉给他的信时,突然毫无征兆地露出笑容,场面十分温暖。我们本着严肃的态度回过头来审视这一场景,却发现一个世界已经坍塌,这个微笑足以给他再加上1分,他在“图灵测试”面前及格了,他已经迈过了强人工智能的门槛。
很多人都曾对人工智能忧心忡忡,大都是因为这个可能存在的笑容,它代表着机器人侵入了人类最后一块领地,在人机大战的擂台上,人类只能颗粒无收。
有人可能觉得,这只是电视剧而已,五竹叔的笑只是编剧让他笑,人类的情感如此复杂,这一天还很远。对,恰恰是因为人类的情感过于复杂,复杂到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它是来自大脑、来自神经、来自内分泌系统、还是来自心房的颤动?我们目前很难肯定地给出答案。我们更加不能肯定的是,如今已经渐渐复杂到成为“黑箱子”的机器人,在算法和数据积累到一定程度后,是否会突然产生情感和自主意识。这种偶然的突破可能类似于智人的进化,也可能是一种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我们从飞机的发明过程可以思考这种可能性的存在,人类模仿了上千年的鸟类飞行,最终取得突破的飞机和鸟类的飞行原理本质上并不一样,但性能要强大太多。
不管你持怎样的观点,人工智能的高速发展对人类自身的威胁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著名物理学家霍金曾经发出警告:“完全人工智能的研发意味着人类的末日。”一直对人类未来忧心忡忡的埃隆·马斯克也曾说:“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人工智能。****如果必须预测我们面临的最大现实威胁,恐怕就是人工智能。”
范闲:合成生命的一次偶然
起初,很多观众都觉得范闲和他的母亲叶轻眉都来自现代,这是一个我们一猜就能猜得到的穿越桥段。但叶轻眉留下的信,给出了完全不一样的解释。在几十亿年的地球发展史中,人类文明生生灭灭,在一个文明遇到大冰川期即将灭亡时,会有许多人被冷冻在极地冰川下,经过漫长的等待,地球上新的文明重新出现,他们出来将上一个文明的火种在这里延续。范闲的母亲叶轻眉和许多人类都是这样苏醒的。
这种方式和另一个故事非常相似,《三体》小说中三体文明也是这样传承,只不过三体人的星球是在极冷和极热之间周而复始,所以他们采取“脱水-浸泡”的方式穿越文明的间隔期。
在那个故事里,三体人在“三星系统”的炼狱中经历了50亿年的水深火热,最终选择跨越4.2光年的距离远征地球。而宇宙远征的故事就难免涉及到和本文类似的两个话题:像动植物这样的碳基生命太脆弱,是否有硅基生命,从而能够承受漫长的远航和恶劣的环境,这里说的硅基生命很大程度上可以包括机器人;如果没有硅基生命,碳基生命能否实现在遥远的星球上本地合成,而不是花费几百上千年运送过去,这就不得不说合成生命和生物远程传送。
叶轻眉的冷冻休眠是人类自身的尝试,五竹叔是硅基生命方向的尝试,而这里即将讲的范闲是生物合成方向的尝试。《庆余年》这个故事中竟然有三种方式延续文明,我们能想象得到末世人类科学家的苦心。
范闲的存在是另一种偶然,上一个文明时期,科学家将范闲的记忆数据化,在新的文明中重新培育一个婴儿范闲,将记忆数据注入他的大脑。
故事听起来可能有点离谱,但现实要离谱的多。2010年,美国生物学家克雷格·文特尔利用合成DNA创造了第一个“人造细胞”,这预示着合成生命时代开始向我们走来。这些生物学家认为,虽然生命有其高度的复杂性,但所有的细胞都运行着DNA这个“软件”,它指挥着成千上万个“蛋白质机器人”合成各种各样的生命,你我之间的不同可能只是调整了这个“软件”的参数。
这样,生命就变成了一个数字化信息的DNA,可以在计算机数据库中实现不断积累,可以用存储设备拷走,而且能够通过生物传送器以一种电磁波的形式以光速或接近光速传输,从而在一个遥远的星球上或数亿年后的下一个文明里,重新据此创造出蛋白质、病毒和活的细胞。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个过程中,原本生物工程学中对生物基因的编程、计算机对程序的编程两者合二为一,生物的演化开始以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方式运行。
据说,埃隆·马斯克已经和克雷格·文特尔进行了沟通,并确定了初步的推进方案。
根据《庆余年》这个故事,在我们当前人类文明灭绝的时候,科学家把五竹叔和范闲留给了下一个文明。这意味着,我们没有灭绝之前,人工智能已经开始偶尔显示出强人工智能的特征,生物合成人类的技术也开始产生偶然的成功案例。在今天的我们看来,这两项技术的成熟仍然遥遥无期,但这个故事多少给我们几分慰藉。
他者:新人类与人类的挥别
这是一个和伦理有关的话题,被讨论过很多,但在这个故事的场景下,仍然值得我们重新思考。
人工智能和生物工程一定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改变,这可能是一个释放魔鬼的潘多拉盒子,也可能是亚当和夏娃吃下的另一枚智慧果,但一切都很难再遏止,即使上帝发现了,也只能再次将我们逐出伊甸园,但对已经开启智慧的人类毫无办法。
无论是哪一种“他者”,该来的总会来到。刘慈欣曾说:“人类文明什么都遇到过,但是唯一一种东西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就是他者。”但如果有一天我们终究还是遇到了,在多种多样的“他者”物种中,即使只是被人为全面提升过能力的人,也很难再和我们称为同一物种,我们在他们面前就像当年的尼安德特人,虽然曾雄霸地球,但到头来脆弱到活下去也需要靠更高等级的他们怜悯。我们在他们面前,没有任何一点更好的特质,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种替代甚至包括我们的另一半,《温柔之乡的梦》这本科幻小说创作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其中对身为机器人的另一半进行了生动的描写。他说它是“太阳里的姑娘,姑娘里的太阳”。当机器人开始达到这个程度,能够满足人们对另一半的生理、情感甚至心理需求,我们不再需要一个活生生的姑娘,那时候我们可能也不再需要任何一个其他真实的人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了。人类的社会不再是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人工智能为他们量身定做的模拟世界。
或许我们可以变成他们,主动拥抱这种变化,我们的能力参数被调高、和电子元器件融合、和机器融合。在今天的我们看起来这些还挺酷的,但未来可能会变成不得不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成为他们,成为范闲,甚至成为五竹叔。那时候的我们回望今天,可能如同今天的我们回望那些从树上爬下来走向草原的祖先,仍然很亲切,但一切都已经不同。
最近的几百年,人类的身上一直弥漫着一种难以置信的乐观主义,似乎未来总是充满光明,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历史也一次次证明,这种匪夷所思的疯狂大多时候并没有错。或许尼采说的对,“人是一根系在动物与超人之间的绳索”,人的使命就在于永不停歇地进化,不断和过去的自己挥手告别。
今天的我们,仍然没有必要过于忧虑,弱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可能还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我们以上的讨论是有前提的,就是人类科技在很长时间内仍然会以加速形式跃进。但极有可能出现的是,特定的科技经过一定时间的快速发展,会遇到一些难以逾越的瓶颈。计算机行业的快速发展我们一般用摩尔定律来衡量,但连提出摩尔定律的高登·摩尔本人也在2015年说:“我猜我可以看见摩尔定律会在大约10年内失效,但这并不是一件令人吃惊的事。”
弱人工智能和强人工智能之间的鸿沟,可能要比我们想象的大很多,类似五竹叔和范闲的故事仍然会长期存在于科幻小说里,我们可以放心的拥抱人工智能和生物工程技术给我们带来的更多可能性,迎接那未知但依然让我们憧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