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就听同学同事说过，留学四关:英语、烹饪、开车、理发。基本上是一个新东方合成班了。不信，大家可以翻出广告词对照，定位非常精准。

对于这四关，好奇如我，都是跃跃欲试的。也就是在美国，才把这四关上升为生存基本技能。人工太贵。穷学生舍不得。也只有在美国，典型处女座男生才会把那颗高贵的头颅交给我吧。

“你头发该剪啦”，从见面就开始嚷嚷，踌躇了半个月，眼见着一头乌发如离离原上草，蹭蹭上长，以至于一觉醒来呈现各种角度不忍直视后，某人终于开口:“今晚帮我剪个头吧。”

两天前，我刚刷到娱乐圈金牌经纪人王京花之子董子健的微博:“技术有待加强，服务态度尚可，如果不用刷锅棉就再好不过了，幸好颜值经得起任何非专业技术的考（huo）验（hai）。两星半，一星给自己的勇气，一星给自己的大度，半颗星给老板娘的颜值。”直播妻子给自己理发后不经意撒了一把好狗粮。心想，等我理完发后这位街道口职业技术学院武大郎炊饼专业的同学会说点什么呢？

盼望着盼望着，机会终于来了。我几乎是哼着小曲一步蹦进洗手间，在某人的指挥下，打热水、铺报纸、取剪刀。这个过程，为了报纸360度覆盖无死角实现对碎发的全包围，某人进行了长达近半个小时的指手画脚:“这里，角没掖好”“那边再加一层报纸。”

“好好好”“是是是”，第一次我如此温顺，指哪儿打哪儿。人家把头都交给我了。多大的信任啊！必须配合。我没想到，这30分钟只是个开篇的花絮。

总算开动了。先上推子，把颈后的长发推平。嗞，电推子如上了履带的坦克，咔咔地向先生的头迈进。纷纷扬扬的短发如鹅毛大雪飘落。平，稳，直，这手法，真棒。看着推过的一条直线，忍不住给自己暗暗打call。我又拿出剪刀细致地修剪了一下，太漂亮了。

"停，你是怎么给我剪的？拿手机拍给我看看。是不是特别直？""对啊，非常直，你看。"“你怎么给我剪得这么齐！都成正方形了！”"那应该怎样呢？"“你观察一下我之前的发型啊！”“已经被我剪没了。”“你再想想人的头啊，都是弧形的，哪有这么整齐的。快给我修一下！”

好吧。我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去正方形的两个角。修了半天，也找不到弧度。“修好没？也不用太精致，大概像个桃子尖。”“我不知道桃子怎么个弧度啊。现在是个梯形。”“梯形？好吧。就梯形吧。”先生无奈地叹口气。

进入鬓角。“你看你，这么久不理发，这侧面都像个姑娘了。”我跳过先生强力推荐的锯齿剪，直接拿起平剪咔嚓一刀。OMG!侧面剪成了长方形！这个惊诧的小眼神很快被捕捉到:“叫你慢点下刀慢点下刀，你看你！”先生叫了起来。

“算了，你到一边去吧。我自己来。怎么会想到找你剪头发的。当年连图都画不好的。”咕哝了两句，他自己操起剪刀，对着镜子龇牙咧嘴地舞动起来。又是十分钟。工科生到底动手能力强，长方形终于变成锥形，常规的美感。

“那你自己弄吧。我看书去了。”“回来。前面和头顶帮我弄一下。我不好动手。下手慢点啊。先定型再修剪。”这个发型再剪下去也没有成就感了，加上某人的抱怨已到达我的忍耐上限。我决定及早撤退。没想到刚转身又被叫回来了。

“好吧。不过你给我安静点，别叫唤。”我又操起剪刀，行云流水地上下飞舞。这次为了保险起见，我用的是锯齿剪。十五分钟过去，终于完工。好精神！但是又有点怪怪的。俊秀的少年画风突变，好像在某个地方待了许久才回归。

“剪完了？我看看。”满怀期待地抬起头，镜子里某人的脸瞬间变形。“你怎么给我剪的！怎么这么短！要你这么剪我不自己拿推子推！”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略显怪异的头型，也许是某人气急败坏的样子，雷霆万钧之下，我居然忍不住爆笑，哈哈哈！

“真是信了你的邪！怎么给我剪成这样！”这个沉默了三十年的男人突然开始了高密度的语言轰炸，噼里啪啦的。捧腹大笑好久后，我也忍不住爆发了。

“什么信邪啊！你又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还信了你的邪呢！一个男的这么看重外表！”“你让我明天怎么上班？！”“明天又不用上班！”“叫你慢点慢点，你怎么就是不听！”“我觉得挺好挺精神的啊！”“我怎么会把头交给你！”“我才昏了头呢！居然给你这种处女男理发，真是自讨苦吃！”

唇枪舌剑中，我忍不住偷偷瞟镜中人。确实比之前丑了耶。还有点怪怪的样子。怎么办？星期一去学校大家会不会笑他？我也真是脑子进水智商欠费，没有那个手艺干嘛接这么高难度的活呀！大家会不会觉得他媳妇儿特傻。各种揣测后，我安静了。三十年来难得的沉默。

赶紧将功补过吧。趁他对镜修修补补的空档，我找了抹布，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碎发。“我来弄吧，你去看书好了。”我难得的沉默换来了某人难得的主动言和。沉默原来还有这种力量。那就你弄吧，我得去歇会。这男人罕见的高密度轰炸让我脑仁隐隐作痛。

“刚才对不起啊，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一边收拾，一边再次对镜整理的某人突然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其实还好，没有太丑对不对？就是短了点。”懒得理你。转身欲走。身后传来急切的叫唤声:“哎，你先别走。我们商量一下。下次剪就直接在浴缸里怎样。这样比较好收拾。”

下次，还有下次呢？！你自己去理发店剪吧，多少dollar我都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