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到的远方(17)

文/书虫

我真的没想到我还会见到许远方,我在他怀抱里贪恋着他温度,气息,还有气味儿。他在沙漠里呆久了,竟然能从他的气味儿里闻到沙漠的气息。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沙漠得天独到的气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沙漠里呆久了,被沙漠熏陶出沙漠的味道。就像一个人在一个环境里呆久了,自然而然就融进了那个环境,成了那个环境里的一分子。比如在石油化工厂呆过的人,呆上一天,浑身是石油化工味儿。比如抽烟时间久了,浑身都是烟草味儿,不管洗澡还是什么都抹不掉那个印记。

我说不上那是什么味道,我仿佛闻到太阳的味道,风的味道,沙的味道。

我在许远方怀抱里问他沙漠里是不是有骆驼,很多很多的骆驼,成群结队,带着驼铃,还未走路,风一来,骆驼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响起来,提醒人们这里是沙漠,只有它们才能成为这里唯一的王者,真正的王者,离开它们,谁也别想走出这沙漠,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许远方抱着我笑了,说我的想象力太丰富,亲自去一趟不就知道了。说完,他的双臂又紧了紧我,我的脸正好在他脖颈处,他的胡子落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可我却沉浸在广袤无垠的黄色沙漠里,那里的沙砾肯定很硬很硬,风把它们送到人面前,送到人的脸上,眼睛里,嘴里,头发上,衣服上,脖子上,送到人们身体上每一块肌肤上,和人们玩耍,和人们亲热,顽皮的像个小孩子,像是要得到父亲父母抱抱的小孩子。

从此,人们的额头,眼睛,手臂,全身每个角落都有了风沙碰撞的痕迹,那痕迹成了纹路,很鲜明的纹理,仅仅微微皱一皱眉头,就能看清脸上所有的纹路,就像树心里的年轮,一圈就是一年,五十圈就是五十年。呆在沙漠久了也是一样,一条纹路就是一天,无数条纹路就是无数天,无数天又被人用数学公式代换成年月日。它被人赋予成使命,赋予成时间。时间,又被赋予成人们的记录者,监督者,见证者。

我躺在许远方的臂弯里,感觉他就像沙漠,温柔地能让我的心飞起来。我问许远方沙漠吃人吗,是不是特别恐怖。许远方的下巴磨蹭着我的脸庞,说沙漠吃人,人也吃沙漠,在沙漠生活习惯的人一下离开那里,还有点舍不得,有点不习惯。

我开玩笑说:“那里的女孩儿一定很漂亮,你就没在那里找一个女朋友,或者结婚对象。”许远方轻轻亲了我一下,说:“找了。找了一个,两个,还是五个,多的我记不清了。”

“真的?”

“真的,假的!”许远方笑着说。我真想看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我想他的眼神里应该都是沙漠的影子,风的影子,太阳的影子。虽然地球上只有一个太阳,但我却觉得沙漠里的太阳一定和我见的太阳不一个太阳。世界上一定有两个太阳,有一个太阳公公,一个太阳婆婆,沙漠里的那个太阳是太阳公公,我这边的这个太阳是太阳婆婆。沙漠里的太阳一定很热情,一定脾气很暴躁,一定很有男子气概。想到此,我不由的笑了,我才意识到许远方的胡子挠的我痒痒的,痒痒到了我的心里,让我真想找个痒痒勺好好挠几下。

我和许远方的重逢让我又像进入热恋,他好像有个魔力,比之前更有魔力,让我更加舍不得离不开他。

许远方闭着眼睛,在我耳畔说:“我们结婚吧,月儿!”我的心一抖,身体一颤,我才意识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嗅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那将是一场极其悲惨的结局,就像那本有名的小说的《悲惨的世界》的名字。

许远方的话让我一下清醒过来。我挣脱他的怀抱,想起我和许远方可能再也不能在一起,再也没有办法这样相拥而眠,再也没有时间和空间容下我和他两个人,我就忍不住悲从中来,泪水不知不觉流淌,像涓涓小溪流过我的脸庞,流出我的眼眶,流到我的眼尾,流到我的鼻窝处,我的嘴里,还流到许远方的手臂上。

我忍住悲伤,轻声说:“我要结婚了。”说完,抓起许远方的手臂就狠狠咬上去,我让自己变成一条疯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养成了咬人的习惯,动不动就咬人,高兴咬人,难过也咬人。仿佛我再也找不到更不好的办法,只能用咬人表达我深埋心底的情感。这深沉的爱,默默无闻,只能用疼痛留下它的存在,证明它曾真实的被我带到这个世界。

许远方又把我揽过去,他的手臂变的更有张力,像弓箭上的那根弦,紧崩崩的,弹性有力,还有无法想象的爆发力。许远方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一声,又紧紧抱着我。

我抬起头,想要看清许远方的脸,却在黑夜里什么也看不到。他这个时候一定很痛苦,一定很崩溃,他一定也流泪了。他也是一个内心情感细腻,情感丰富的一个人。要不然,他怎么搞艺术创作,怎么成为一个画家。我伸出手,去擦许远方脸上的眼泪,他真的流泪了,我没有猜错。

我现在成了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凭借记忆里刻画他的样子,慢慢核对确认。从他的额头开始,再到眉毛,鼻子,嘴唇,下巴,是他,确认无误是他。

他额头上眼尾处又多了纹路,像是要走出去的路,像是走向世界的出路。

他还是我之前认识的许远方,他还是那个流泪的许远方。他没变,一点也没变。不知道为什么,许远方流泪的时候比他笑时候的更让我心颤,更让我心动。他的一哭一笑都牵动着我的心,让我为他深深着迷,让我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我的手最后停留在他的嘴唇上,我仰起头轻轻亲了他一下。这一个轻轻的吻更像一个仪式,神圣的仪式,我把它当做我和他的定情之吻,就当我把自己嫁给他了,在心里和他举行了一场婚礼。

心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不对,我不能把它描述成奇怪,我应该把它说成奇妙,一个妙,足以说明它的魅力,它的功能强大。当一个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就可以在心里默默爱他千遍万遍,爱他一生一世。可以在心里和他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牵手,拥抱,亲吻。心只有拳头那么大的一个地方,它竟然能容纳百川,竟然能气吞山河,可它又是那么渺小,渺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一辈子就那么一个人。

我们互相拥抱着对方睡了一晚,什么也没发生。好像许远方知道了什么,他好像猜到了什么。我这才明白苏轼的那首有名的诗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其中那句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在我心里激起层层涟漪,一个小圈一个小圈往外扩散,面积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沾满了整个心。

我一夜没怎么睡,虽然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天微微亮,我就抬起头看着许远方,他的脸的竟然冷冽起来,像鹅毛大雪里的北风,走在风雪中,还未被雪冻死,就被冷风吹的走不动路睁不开眼睛。

他离我如此之近,近在眼前,甚至近在咫尺,可我却觉得离他天涯海角。我真想给他画一张画,画一张像他这样模样,可惜我跟他在一起时从未想过跟他学一笔两画。等他醒来,我就让他教我画画。我要把他画成一个丑八怪,奇丑无比,这样就没人和我抢他,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一想到他丑的走到街上,就吓跑那些女人男人。他们抱头鼠窜的画面,那样滑稽的场景让我忍不住笑了。转念一想,他真的变成那样,他该有多难过,一定对这个世界绝望,这个处处看脸的世界,他一定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如此想来,一定比杀了他很难受。我的笑容渐渐褪去,再也没觉得那么好笑。我不能那么自私,更不能那么狭隘。我希望他能活的快乐,开心。只要他开心就好,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了。我不由紧紧的抱住他,这是我为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我看着他的络腮胡子,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留起了胡子,还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想起了那些留胡子的有名人物,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人就是阿凡提,可能阿凡提又聪明又有正义感,我就想起了他。我还想到了三毛的荷西,虽然我没见过真人荷西,但我读过三毛的撒哈拉故事后,总觉得他和荷西的胡子很像。

我只顾开心了,却忘了今天我要面对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问题。我该怎么面对许远方,如何面对我的未婚夫,我的家人,未婚夫的家人,许远方的家人。我一个人要面对这么多的人,如果我处理不当,他们肯定想吃了我的心都有,他们的眼神就能杀死我,无声无息就能把我杀死,根本不费一兵一卒。

许远方又紧了紧我,让我离他更近了,我感觉我被勒的喘不过气,我轻声说:“远方,我快闷气了。”

他闭着眼睛,嘴角上扬,更加变本加厉,似乎蓄意谋杀,似乎让我死在他的怀抱里。我想死就死吧,只要我能死在他的怀抱里,我也算得愿以偿。

不知过了多久,他说:“怎么醒那么早?”他这句话也出卖了他,他比我醒的更早。他肯定一夜也没睡好,一夜没怎么睡。之前,一直以为只要闭上眼睛就是睡着了,就是在做一个美梦,就是庄周梦蝶。渐渐明白,人闭着眼睛并不一定睡着了,不一定做了一个美梦,不一定庄周梦蝶。他可能闭着眼睛在想心事,内心翻江倒海,却还要看上去风平浪静,就像真的睡着一样。

“我睡不着。”我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他胸膛真热真硬,像一块晒热了的石头,他在沙漠呆久了,胸膛竟然也像沙漠了,竟把沙漠的高温也带来了。

许远方从沙漠带来太多太多的东西,不能再多了,再多我都接受不完,看不完,听不完。我更不会舍得他走了,更不舍得他一个人去沙漠了。

“在想什么?”他低下头看向我。

“没什么。”我又在撒谎,后又觉得这话太没有说服力,水分太大,他一定不会相信,又补了一句:“你猜猜。”这句你猜猜,像是我冲许远方撒娇,又像对他一种挑逗。他微笑着说:“要是我猜对了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说的,可别事后反悔。”

他的这句话像是警告,我又赶忙说:“不能过火,也不能出格。”

“你说条件吧,要是猜对了怎么办?”我真是不经吓,更不经诈,许远方这句话就像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我心里开始没底。

“那不行。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你也得有实质性的奖励,不能空口白话,那样我就不猜了。”

我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和我玩这种幼稚无聊透顶的游戏,说是弱智也不是弱智,说是好玩也不好玩。更何况,就算他猜对了,我也可以耍无赖,死不认账,那样他也拿我没办法。我害怕游戏玩大了,玩过火,又改口说:“不好玩。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不知道我勾起了许远方的兴趣,他却不放弃,说:“多有意思啊,干嘛不玩了。”

“不想玩了就不玩了。”

他无奈地说:“什么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说分开就得分开,你说和好就得和好。你勾勾手指头,我就屁颠屁颠跑过来。”

他这算什么话,我在暗自消化他的话,却是消化不良,怎么也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不过,我听了心里很难受,说:“我也不想这样,我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他没有说话,像是静静思考。

我突然问他,“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女孩儿。”他不假思索的回答,知道我问的什么。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女儿。将来我要是有了女儿,我一定是个女儿奴,百分百的对她好,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你不怕你妻子吃你的醋?”

“你会不会吃醋?”

“别扯到我身上来,不能什么都扯到我身上。”不过我听到他说这句话,我还是很开心。

“那你别问了。”他直接终止话题。

“你不觉得女儿要嫁出去,你就什么都没了,人财两空吗?”

“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思想。”

我还想试探他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肚子突然难受起来,挣脱他的怀抱起来。他的眼睛不知何时睁开又闭上,说:“干什么去?”“我上厕所,肚子疼。”

他这才睁开眼睛,松开我说:“去吧!”这人真是让人抓狂又让人无语,像是他是一个王,干什么都得向他请示,都得经过他的批准。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就像古代皇帝恩准一件请求,像是大赦天下,皇恩浩荡。我下床以后,狠狠踹了他一脚,算是给他点眼色看看。他想让我领情,我偏不领他的情。他好像知道我会这样对他,灵活的躲开了。我进卫生间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别掉进去,早去早回。”我对他翻了个白眼,说:“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他也毫不示弱,学我翻了一个白眼。我见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学的一点也不像。

不知多久,他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好了没?”“没!”“什么时候出来?”“不知道!”“你快出来,我要上厕所,肚子疼。”“你可以忍着!”我得意地说,现在我就故意看他出丑,谁让他之前老是这样对我,老是和我抢马桶。风水轮流转,我也该报一箭之仇了。

“快点,听见没?”

我听他的声音变了,我憋住坏笑,就是看他出丑。“你就不怕得痔疮?”“不怕!”他的声音好像要哭了出来,说:“我求你了,快点出来吧,要不然后果自负。”

“五分钟,再等五分钟!”

“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慢悠悠出来,看他的脸都憋的变形,说:“去吧!”这时我像一个王,学着他的语气,像是大赦天下。他也顾不上和我废话,把我拉出来,关上门说:“一会儿再和你算账!”我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笑起来。我这个人有时就想较个高低,就像争个你输我赢,就想获得胜利,那样我就有大获全胜的喜悦。不过我的对手是许远方,我也在他面前这样,我从来不这样对张云磊,也不这样对我的未婚夫,相反,我对他们很礼貌,很客气,也很陌生。虽然看上去没有距离,实际上两人的距离相差一个天一个地那么远。

许远方出来后,看着我,冷冽的脸让我浑身一颤,知道大事不好,但我逃也没处逃,躲也没处躲。我只能用迂回的战术,赔上嬉皮笑脸,他还没动手,我就急忙投降,说:“不玩了,到此为止。”这个时候不管我说什么都晚了,我只能假装镇定,像一个大将,虽然兵临城下,仍然四平八稳的点兵点将。这个时候我就有一种唱空城计的自信,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他就朝我走来,我什么也不怕,最怕别人挠我,最怕痒,一痒我就忍不住笑,一笑就能笑出眼泪。

这次他走到我面前,我害怕他挠我,站在原地趁他不注意准备逃跑,他却一把抱住我,说:“你是不是又想跑了。”我没有说话,这次我不是被他挠痒痒笑出的眼泪,而是想到了我和他以后的结局,忍不住流泪。我为自己哭泣,也为他哭泣,更为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个笑话让我们落空而哭泣。

他轻轻拍我的后背,说:“我们一起去甘肃吧,我们在那里一起生活,我相信你去了一定会爱上那里。”

我的眼泪越来越多,流的越来越快。他帮我擦掉眼泪,说:“你要对我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们的未来有信心。有了信心,你就不会怕了,什么也不怕了。”我被他说的又是笑又是哭,说:“你怎么留起胡子了?还留这么长。”

他神色严肃起来,说:“自从我们分开以后,我就没刮过。”我上前抱住他,觉得他这句话是最动人的告白,比我爱你,我想你,更动人,更感人,更令人心动。

“你怎么不在那找一个,那边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你?你傻不傻,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替你惋惜。”

“你说的真的?”

“真的。”

“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回去找一个,左边是你,右边是她。这下你满意了?”

他就是故意取笑我,我说了一句滚。他紧紧抱着我不松手。

“跟我回家吧,月儿,我想让你跟我回家。”

“可我害怕,害怕见到你妈妈,我一见到她就害怕,就像老鼠见了猫,我感觉她不喜欢我,她很不喜欢我。”

“只要我喜欢你就够了。没有人能动摇我,只要你和我一样信念坚定,他们一定会接受我们,会祝福我们。”

我没有说话,目前我就有一大堆难题解决。我不知道该怎么对许远方说,之前我不能主动联系他,现在他就站在我面前,我还是无法告诉他。

我去上班,许远方回他自己家了。因为上次我去他家不欢而散,他有一年多没回家,也一年多没给家里打个电话。他是独生子,我劝他无论如何这次回来他都该回家看看。他非要等我下班一起回去,我想还是算了。我不想让他妈妈觉得我抢了他的儿子,把他儿子的魂儿勾跑了,更不想让她骂我不要脸的狐狸精。虽然我没见她骂我也没听见她骂我一句,但是通过他妈妈盛气凌人的态度,我就知道他妈妈不会说我什么好听的话。我不明白,他妈妈那么强势,不分青红皂白,也看不起我这样的人,为什么许远方偏偏和他妈妈相反,对我的态度恰恰相反。

可能婆婆和儿媳妇永远都是敌人,天生就是死敌。中午下班的时候,我接到张云磊的电话,我没有接,我不接就代表我拒接,代表我不想听到他说话,不想听到他讲话。

为了斩断我和他的关系,我给他发短信,说我和我许远方和好了。我话很简单,直截了当,我不想耽误他,更不想再让他误会下去。

他又回复短信说我们能不能见面,当面说清楚。我说不用了,没那个必要,反正以后不见面也不联系了。

临下班的时候,我的未婚夫打电话过来,说想带我去吃饭。我说好,正好趁这个机会我想给他说清楚。快刀斩乱麻,这句话尤其适用感情。我给许远方打电话说今天不能去找他了,我说我有事,公司临时有事处理。许远方说他等我回家。

挂完许远方的电话,我并没有十分轻松,相反我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害怕被人发现。许远方从我的前男友瞬间变成我的地下情人。

我按时去见了我的未婚夫,他人也不坏,不过和我一样蔫蔫的,可能我俩的气场不对,根本无法激起浪花。他也不是很丑,也不是很帅,从大众人的眼光看上去,我们两个还挺般配,有时我被身边的朋友说的劝的也动心了,朋友一走,只剩我和他的时候,我又心如止水。我爱上了被人夸赞的感觉,爱上了人们说的那个和我般配的未婚夫,我知道我还是不够爱他,不是不够,是根本不爱他。

我的未婚夫对我们一家人都很好,挑不出任何瑕疵,任何失误,会让人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考虑这么周到的人,而他确实是这样一个人。

我们在一起吃饭,不管吃什么,我们都很客气,基本上也不怎么说话。有时,我特别想问他到底爱我什么,为什么爱我,话到嘴边我又说不出口了,我觉得我就是太矫情,太矫情会让人心烦,更会让人厌恶。

我从来没问过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想过问,可问了又能怎么样。事实摆在眼前,我就是自欺欺人罢了。说白了,我还是不舍得他那么周到的照顾我,他不是大哥哥,更像我的大哥哥。虽然我从未在他那得到过男女间的情感。可是仅仅这一样,就已经让我很不舍离开他。我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觉得人不应该活的那么清楚不应该划分的丁是丁卯是卯。我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糊涂,故意装糊涂。

吃完饭,他说带我去转转,可我实在没心情。最后,他开车把我送回去。他要把我送到楼下,还要把我送到家。我本来想要向他坦白,可是一看到他那张脸,善良无公害的脸,我就不忍心说出来,不忍心伤害他。

他把我送到家门口时,许远方站在门口等我回来。他见许远方站在门口问我认不认识,我低下头说不认识。他又像大哥哥保护妹妹一样,把许远方赶到一旁,说他找错人了。许远方看着我笑了笑,下了楼。我看着他不声不响离开,心里难受。我看着许远方远去的背影,他提醒我怎么还不开门。说着,他就从我手里拿过钥匙替我开门。

我跟着他一起进屋。他对我很客气,却在我的房间很随意,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又问我渴不渴。我说我累了,我下了逐客令。他刚想说站在我门口的那个人,却被我一句话堵死了。他讪讪地说早点休息,就走了。我没有送他,而是让他自己走了。

我又软弱起来,我又伤害了许远方更伤害了我的未婚夫。我给许远方打电话,我以为他不会接我的电话,没想到他接了。他冷冷地说:“我没破坏你们的好事吧。”我没说话。许远方说:“他是谁?”“我未婚夫。”

许远方笑了两声,说:“他很紧张你。”

“有吗?”

许远方笑了笑,说:“可以啊,真够可以的。”

“什么意思?”

“没意思。”

我和许远方陷入冷战,在电话里冷战。他也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只是在我面前收敛不少。不知过了多久,他说:“没事儿,我就挂了。”我还没说话许远方就把我电话挂了。

我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声音,才想起我要给许远方解释,解释我和我未婚夫的关系。

我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许远方的电话。你看,找一个爱的人就得体验忍受这种滋味。找一个不爱的人就是无所谓,随他怎样,也不担心也不伤心。

早上我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等到许远方的电话。我输了,昨晚就输了,在我未婚夫面前,许远方就是不能见光,见光就死。

我的未婚夫最近对我特别殷勤,比以往表现的更上心。不仅是对我,对我妈妈也是带着样儿的上心,买这买那,送这送那。


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出什么,还是觉得到了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现在他可是用尽浑身力气和脑筋要把我拿下。

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没底,越害怕他婚前婚后两个样子,害怕他婚后原形毕露。不是我把他想成坏人,而是我直觉他并不爱我,他只是找一个结婚对象,找一个听话的人。在此之前,我确实什么都听他的,什么都是让他拿主意。

我总感觉他好像知道我的前男友回来了,要不然他怎么这么积极,干什么都特别上心。我总感觉有不好的事儿发生。


临睡前,我接到许远方的电话。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家。他停顿片刻,说我在我们第一次下雨见面的地方,也就是我小区不远处那个新建的商场。他说他想见我,我听他说话总感觉他像喝醉了一样,不由替他担心。我换上衣服出去见他,他这次开车来的,开的越野车,没有骑摩托。我刚进车,他就不由分说亲吻。他的吻很霸道,很急促,很不善。

他的胡子扎的我痒痒的,我也顾不上了。他强吻我,我想摆脱他,却怎么也用不上力,不由自主就跟着他,从反抗到默认,到回应。

他刚抽过烟,我闻到了他嘴唇里的烟火气息,他通过他的唇齿传递给我,就像我抽了二手烟,就像我和他共抽一支烟。

他放下我,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二话不说就开车。他开的速度很快,我知道他很生气,我也不敢说话,怕惹他更生气。我也不知道他开往哪儿,我看着他希望他慢下来,停下来。他却不看我一眼。

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他停了车,厉声说:“下车!”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打开车门,把我拽下来,怒气冲冲地拽着我的手臂。我反抗也不起任何作用,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由害怕起来。他锁上车门,我看见了那栋小别墅,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已经把我拽进门里,把我拽到其中一间屋子里。

我被他狠狠地往里一推,我一下跌倒在床上。他没有开灯,我要他开灯。我伸手去摸墙壁上的灯,他一把钳住我的双手,就在墙上,他用强要了我,没有任何前奏,也没有任何理由,他疯了,一定疯了,一定吃错药了,一定听到什么风言风语。

这次我没有哭,也没有反抗,任凭他一个人,他想干嘛就干嘛,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被他任意摆布,我放弃了反抗,放屁了挣扎。我妥协,向他妥协,也向这个世界妥协。

许远方见我没反应,趴在我身上,恨恨地说:“你们上床了没?”我没说话,我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我说没有他信吗,他会相信吗。他一定不会相信,索性我不说,什么也不说。他说是就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又来了一次,这次更暴怒,像一个暴君,他恨不得撕了我,把我撕成碎片。我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就像死人一样。这下我和他两清了,彻底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了。

他见我没反应,说:“你是不是恶心我,存心恶心我。”他又开始吻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我咬着牙撑下去,我哪儿也不看,只往上看,我知道上面是天花板。他趴在我身上,说只要我公布我们的关系,他就放过我,他就义无反顾地娶我,他说他要把他的所有都给我,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甚至我都不用去上班,天天做富太太。

这些诱惑对我来说根本不是诱惑,我的心死了,随着他这样糟践我死了,死无葬身之地。

他见我不认输,还是不肯罢休,他要怎么对我才肯结束。我不知道他到底想怎么样。不过他觉得这样心里好受点就这样吧,我也只能做这些,不能再为他做其他的。只要他心里痛快了就行,解恨就行,他一次次容忍我,迁就我,该到头了,我也该知足了,也是时候他厌烦了,忍无可忍了。

他见我没反应,非要折磨我,我最后忍无可忍,叫了起来,他听见我叫,更兴奋,兴奋的像吃了药,更加力大无比,我快被他折磨散架了,我不知道抓向哪里,只能抱着他,用力的抱着他,我的指甲陷进了他后背的肉里,我闻到了血腥味儿,很腥很腥。我以为他会疼的停下来,我又错了,又高估了自己。他一只手紧紧的攥着我的双手,像个训练犬的训导员,说:“说,我爱你,许远方。”我不说话,紧紧地闭着嘴唇。他和我杠上了,不是我和他扛上了。他的吻又扑过来,非要撬开我的嘴,非要让我嘴里的话跑出来,飞出来,飞到他耳朵里,心上。我不骂他,我也没力气骂他,我只能恨他,在心里恨他。

我的最后一处堡垒被他攻破了,被他拿下了。他胜利了,他成了王我成了寇。

他给我狠狠上了一节课,那就是不能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说的话,包括他许远方,不是我不相信他了,是他逼着我不让我相信他。

他停下了,趴在我胸口正中央停下了。他的心跳得飞快,在我的心口不远处,我们合二为一,心却永远做不到合二为一。我的心碎成了碎渣,只要谁碰,准能扎伤他。

他累了,累的趴在我身上一动不动。他又问了我一遍那个问题,问我有没有和别的男人上床。我没有回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算回答也无济于事了,一切都晚了。

我不记得我何时泪流满面,我觉得我并没有掉一滴泪,一滴泪也没有。可我的脸现在成了河床,到处都是泪水。他吻掉我的眼泪,我又满脸泪花,他又锲而不舍的吻掉。

他不用这样,也大可不必这样。最后他轻声说了一句,别哭了,月儿,是我不好。我随着他这一句安慰,再也止不住大哭起来,恸哭起来。

他抱住我,紧紧的抱住我,我的脸埋在他胸前,还是止不住的哭。他想把我揉进他的体内,揉进他的细胞,揉进他的呼吸。

我觉得自己不是自己了,什么都没了,一点念想也没了。

我的心死了,我心中的许远方也死了。

当我哭的声音消失时,他打开灯,抱着我去了浴室。他给我洗澡,像给一个婴儿洗澡。

洗完澡,他用浴巾包裹着我,又把我抱进另一间屋子,我以为还是那间屋子。那间屋子空气过于血腥过于暴力也过于香艳。

这间屋子空气都是安静的,极其的安静,他洗完澡出来,关上灯,又抱着我,盖上被子睡了。

我可能太累了,就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睡成了一个死猪。我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刚想动,却浑身疼痛。疼痛无声地告诉我,那不是一场噩梦,那是真的,就是昨晚发生的。

许远方去哪儿了,房间也是陌生的。我努力让自己坐起来,许远方进来了。他丢给我衣服,让我穿上。我说我自己的衣服呢,他说扔了。

他的眼里都是戾气,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我不想惹他,更不想一大早就惹他。

我见他站在我面前不出去,我捂着被子让他出去。他冷冷地看着我说:“装什么装,睡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昨晚你都忘了?”

“滚!”我大吼一声,指着门口,让他滚出去。他笑着看着我,关上门,倚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变态!”我狠狠地骂他。他却笑着,不说话。

我扯着被子拿过衣服,在被子里穿上衣服。他还是笑着,最后笑着说:“你和他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让他当你未婚夫,当你未来丈夫。”

我穿衣服的时候才知道昨晚他有多过分,我把所有能骂他的词在心里狠狠骂了他一遍,他笑着说:“我没说错吧,你和他什么也没有。”

我不理他,就把他当空气。我刚要穿衣服,他突然趴在我面前,我一下躺在床上,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由于我穿衣服挡住身体,他一吓我,我还没来得及盖好被子,上半身一览无余。他看着我的眼,把被子帮我往上拉了拉,盖到我脖子处,轻轻拍了拍被子,又捏了捏我的鼻子,说:“笨,我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我认栽,我知道我笨,我也愿意承认我笨。我什么也不说。他站起来,推开门就出去。

“不要脸!”我刚要骂他,他一回头,说:“我早就看够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穿好衣服,一下床,“哎呦!”跪在地上,他急忙开门进来抱我起来,抱我到床上,给我盖上被子,说:“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一点数吗?”

我看见他脖子上的印记,上面还有清晰牙印,我真是无地自容。

他见我盯着他脖子看,笑着说:“还没看够?没看够,一会儿让你接着看。”他在我耳旁轻声说:“我谁也不让看,只让你一个人看。”我急忙转过脸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他把我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他又变了一副嘴脸,又变成以前那个许远方。我转过脸去不看他,他笑着说:“那就饿死。反正阎王爷也不嫌多。多一个不嫌多,少一个不嫌少。”

说完他就出去了,开着一扇门。

我闭上眼睛,心想我就这样死了,还是个饿死鬼。没多大会儿,我就闻见一股香味儿。

“吃饭了!”许远方把我扶起来,我闭着眼睛不睁开。我不会让他如意,更不会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和他斗争到底,抗战到底。不到最后,我绝不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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