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大年三十，好多东西变了。

好多个新年之后，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嗯，去世了很多年。不再回老家过年了。告别了草房、大锅、馒头、鞭炮，告别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新年和少年，青春和回忆，一同在身边溜走了，年也想溜了。

不敢用年来计算时间，因为感觉度日如年、度年如日，每一天都在匆忙中度过，却并无充实的感觉。生活如满天烟花，灿烂留在天空，飞灰留在地上，被风一吹，卷起一阵迷眼的烟。

今晚是大年三十，好多东西没变。

并没有多高兴，外面的鞭炮依然聒噪，依然听不清春晚在唱啥跳啥。祝福拜年，前几年流行发短信，后来流行发微信，后来发祝福的人少了，因为形式的时髦，抵不过实质的虚空，那些祝福并不会实现，甚至带来失望，年复一年，都是这样。

肚子吃的饱饱的。但心里似乎依然少点饱足感。

春节，终究是溜了。

就像留不住的梦想、留不住的回忆。默默坐在桌前，自己喝一杯酒。春节本来属于团圆，但现在只属于一个人；本来应该热闹，现在只有鞭炮；本来应该有祝福和希望，现在只是实际的考量，考量钱、健康、返程时间、年后工作。总之，心静不下来，也不会感觉到幸福。

无论是在饭桌前，还是在电视机前，还是在孩子面前。站起身来的我们，身上还是带着腊月二十九的疲惫。

明天大年初一。

早上还是听不完的鞭炮。有人说这是传统。传统很好，让人们在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能够有点事干干。干完了，会觉得干不干无所谓。我们的传统，正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消亡感。

有人能说清明天么？

明天，没有人能停下来。人们要抓紧干完要干的事情，又不知道为什么要干。就像每一个晚会的节目，演完后，演员松口气，一切就都过去了，演得什么，为什么演，没人在意，也没人说得明白。

为什么要过年？

因为要团圆，因为要放假，因为要喝酒。这是全部的新年么？

年复一年，新年里少了很多希望。新的一年，不再值得憧憬，一切会一如既往。不会因为有祝愿就美好，不会因为吃饱就健康，不会因为过年就改变。

过年没有什么意义了。

所幸，现在还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依然可以舒适一点。真是有点偷得浮生的感觉。

依稀记得，那时候的大年三十，窗外一片漆黑，还飘点雪花。村子里有点稀疏的鞭炮声。大人喝了点酒，带着醉意大声说话。春晚很好看。家里没有暖气只有炉火，还有冒着热气的土灶。正屋桌上摆着供神的香烛和酒菜。新衣服正被找出来，初一拜年要穿上。压岁钱和鞭炮。那时候大年还依然年轻，充满了新生的活力。

那时屋子很冷，但心里暖暖的。

再见，大年。

我想，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恋恋不舍，依然飘散如烟。

应该用一些老道理，那就是：曾经有过，我们应该知足。我们这一辈人，曾经有过如此幸福的大年，已经不负此生了。

再见，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