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家，一进门妈就告诉我虎子死了。其实前几天看它老态龙钟的样子我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虎子真是一只好狗，性格温和，从没惹事咬过人，在家也没有衔拖鞋拽东西的坏毛病。在它很小的时候，常被女儿装当玩具，有一次被装在塑料袋里挂在门把手上好半天，它不叫也不挣扎，就那样抻着脑袋呆萌着。

虎子是散养的，它的脖子上从来没套过绳子，需要出去的时候总是站在门口，用尾巴来回甩着敲大门，看到开门了高兴地围着你转一圈，然后才跑出去，所以没有特殊情况虎子从不在家大小便。虎子会开屋门，门环儿不高，虎子不知怎样把控的寸劲和力度，两三下就能挠开门，探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你，不让它进屋就头顶着帘子就地卧下，它头在屋里身子在外面的举动尤其让人哭笑不得。有时候我故意装作没看见它，它等一会儿也就悄悄地溜进来了，屋里冬暖夏凉，它精着呢。

虎子不大吃肉，牛、羊肉还可以，肥猪肉不行，鸡、鱼不喜欢，又一次给它一块带着肥油的鸡皮，它竟然把鸡皮从盆里扒到地上，然后撅着屁股拧着头把脖子在鸡皮上来回蹭，奇怪的举动让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我总说虎子是素食主义者，它喜欢吃家常饭，稠稠的玉米粥泡上一个馒头再浇上点菜汤，就很合口味了，大米饭浇菜汤也能凑合，它最钟爱的还是红薯，南瓜也行，但有红薯不吃南瓜。虎子也吃甘蔗，我们吃甘蔗时发现虎子在下面捡着吃，就多留出一些给它，它嚼过的甘蔗渣子是顺着嘴角吐出来。虎子还喜欢吃煮玉米，如果是嫩玉米，它狠不得要把芯子啃吃了。家里还养过一只博美乐乐，喜欢吃西瓜，咔咔地啃得头都不抬，虎子不吃，给一块只是舔几下而已。乐乐常把吃不完的肉挖坑埋起来，虎子从来不。虎子好象极看不上乐乐贪吃贪占的品相，每次喂食，虎子都远远地卧在走廊下，任由乐乐把头埋进盆子里狼吞虎咽后拽着肚子离开，才去捡拾些残羹剩饭。乐乐还常常寻衅滋事，虎子正卧着晒太阳，它过去就硬可硬地把虎子撵走它卧下，乐乐还时不时地冲着虎子叫嚣一阵，那声音狂傲而尖厉，虎子总是默默起身，去大门口蜷起身子埋下脑袋。大家都不喜欢乐乐，就把它送人了。

家里还来过一只藏獒，像半大的狮子一样高大威猛，虎子很怯它，在家总是夹着尾巴顺墙跟儿走。我是新奇，得空儿就和藏獒玩儿，虎子很失落，明显的有点抑郁的倾向，即便后来把藏獒送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叫它，都懒懒的不愿回应。除非儿子女儿回家，它才会高兴得上蹿下跳。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虎子的情绪也在慢慢恢复，2011年搬家到建蒲小区，虎子几次跑回老家，即便院子里堆满装修材料并且缺吃少喝，推它拽它都无用，就卧在院子里不回去，最后还是用一根火腿肠才把它哄回了家。后来听邻居说虎子常回来，跑得呼哧带喘的，在门口站一会儿卧一会儿就走了。三年后我再次搬家，因为条件限制就把它托付给爸妈照看。可能是觉得我抛弃它了吧，虎子对我不再依恋，有时候在路上遇到，喊它一声也只是抬起头看看我，再没有以往的兴奋和亲热，这让我心里酸酸的很是失落。

虎子生了很多的孩子，但活下来的很少。虎子第一次生产的时候躲在小屋的床底下不肯出来，还不知从哪儿衔一只瘪皮球咬着不撒嘴儿。吃晚饭的时候它跑到我身边唧唧地哼着，我一激灵撂下碗筷跑进小屋一看，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娃在地上拧巴着，虎子跟过来，一下子开窍似的母性大发，上下左右地舔干净了小仔，背对着我们卧下来把娃娃严严实实地圈起来揽在了怀里。我替它关上门，一个小时后再去看，它怀里已经挤挤拥拥的有了七只狗娃。

虎子生产的频率和数量实在让人难以招架，后来几年我就掐算着时间节点，把避孕药藏在火腿肠里喂它，虽说频率没变，但数量总算由七八只减少到三四只了，最后一次只生了一只。

2016年夏天，许是年龄大了反应有些迟缓，虎子在马路上遭遇了车祸，伤着了后胯，当时我们都觉得它很难熬过去，可慢慢的又缓了过来，虽说不及以前灵便，但总算能自主地活动。最近感觉它的听力视力下降了不少，平时隔条马路它都能分辨出车音来，这会儿从门缝分明看到它卧在院子里，而咣咣敲门它缺没反应。见到生人也不汪汪了，见到熟人再也跳不起来，只能摇摇尾巴表示欢迎了。

自入冬以来，虎子饭食没减但确明显的消瘦，肚子都瘪了下去，背上的毛耸起来，走路有时候趔趔趄趄，想卧下去的时候要在原地转好几圈才能卧下，想起来的时候站几站才能起来。虎子是真的老了！

十七年，不知道我的一生有几个十七年组成，谢谢你虎子，谢谢你陪我走过风华正茂的十七年。虎子，如果有来世，不管以何种方式，愿我们都能认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