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我是个凛冽飞扬的女孩子,又因为长得不美,就格外显得异端。
最喜欢的一句词是“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颇有种“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孤高自许。
每每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三两句话,就已显露峥嵘。从来自诩你第一眼看到我觉得这是个女生,第二眼看到就会认识到这是个飞扬恣肆的人,直到后来才又慢慢了解这个骄纵的家伙居然也有暗恋而不得的小女儿心思。
这样的我,大学时代完全是呼朋引伴,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张扬与开心。至今记得那时候还要早操签到,我们的辅导员,后来成了我同门“师弟”的许老师一脸无语地看着我笑出得意的hiahia,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把网络语言如此自如地切换到生活中。
我大学的朋友圈品种太丰富了,有理性缜密的学长学姐研究生大哥哥大姐姐甚至还有别的学院或是职能部门的老师神马的正经圈,有技术牛到可以做黑客攻防战的兽兽老虎,架网站不在话下编个程序实现自己想法也完全来得的geek圈,还有价值观多元复杂的同性恋双性恋小众重口电影爱好者还个个文笔超好的文艺圈。我在这些圈里自由切换着像一束自由自在的风。
大花就是文艺圈里的一员,一个温柔有独特心思的男孩子。大花网名sunflower,他的博客更新并不频繁,但是内容好看,充满了种种浪漫自由的向往和对许多生活小物的小心小思。我们多数网聊,偶尔一群人凑到一起吃个饭穷乐呵。我和大花都是02级的,还是一个院。但我们不约而同的对自己的身边人有点漠视,仿佛大家只是在同一个空间生活但思想不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只是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我玩得最好的一群女朋友,让我真正认识到女朋友之间也无需小心小思也可以像大侠之间一样正常沟通的就是霏霏沫沫这群03中文为主辐射到历史什么的女朋友们。这群女朋友里有个超可爱超牛的阳阳,她牛到什么程度呢?英语四级满分六级96(依稀似乎是这个分,不确切)。阳阳有一天跑来和我说,丽珺丽珺,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你能介绍我们认识吗?于是我就开始了傻乎乎的攒局介绍之路,当然我这些二兮兮的做媒之路注定失败,因为我好像在这上边就是有种缺根筋的不在意感,完全没有那么一丝丝我介绍你俩认识就得让你俩好上的责任感。就攒完拉倒,你们认识了我就功德圆满了。
再后来阳阳郁闷地和我说丽珺大花他不喜欢我。我去问大花,他说阳阳是挺可爱的,但是常常哈哈哈不知道让人怎么接下去话题。
然后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地过,大花时不时给我吐槽吐槽他遭遇的奇葩事情,比如把大花相机借出去玩结果搞坏了不负责修的不靠谱朋友啊,比如以前特别自卑后来家里有钱了莫名其妙特别跋扈的舍友啊,每次我都云淡风轻充满侠气地说没关系大花你放心去要或者说是谁咱跟他去理论,再叽歪咱找一群朋友去堵他。
时光在大家各自的忙碌与悠闲里缓缓地过,大四了开始有人搞“黄昏恋”,我也有了个来自本院的追求者。可惜这哥们大约被我那“才女”的虚名给吓住了,拼命要展示自己有才华的一面又不得其法。比如他会说他喜欢庄子的思想然后我和他说逍遥游子非鱼他会有点懵的状态。这哥们似乎是工管的,,姑且称之为工管哥吧。要感谢工管哥,促成了我生命中第一场旗鼓相当双方都有喜欢在里边的恋爱,虽然是场无疾而终的网恋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面,依然是我最美好的人生经历之一。
工管哥有天约我出去吃饭,晚饭。我在寝室和朋友们正网聊得热火朝天的,qq聊天窗,php还是啥的那种传统界面新人类论坛(or别的已改了名的?飞天幽兰之类,或者月牙鸣沙什么的。),黑白界面telnet登陆的那种传统bbs思雨小语,也可能这些都已经成了当年的官方bbs西北望,这个印象不太深,因为我们这群人活跃于所有这些地方,也正是这群人构成了我大学最重要的朋友圈。所以被约饭的我压根儿不想出去,然后工管哥苦苦哀求之余使出杀手锏:你不陪我去吃我就不吃了,我有胃病,宁可胃病复发到吐血也要等到你陪我去吃饭。对这种道德威胁莫名觉得荒谬,但又担不起害人吐血的罪名,只好委委屈屈地下楼去了。彼时还是手机只能打电话发信息的古早年代,心里惦记着和大家聊天的我如坐针毡陪完一顿饭,立马逃也似的上楼了。上楼当然要为自己的临时离开道歉,也顺便抱怨被道德绑架的无奈。然后某人(他的id叫一千零一夜,所以我们朋友们都简称他为1001)顺着杆子调笑一句,哎呀要把我的小姑娘看紧了,别被坏男生给骗走了。然后说这是他大学时候玩烂了的招数了,工管哥就是博同情而已,他才舍不得自己真生病,不过你还真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啊,才会被这种招数给骗到。后来我就靠着他的理论支持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类似招数,顺便也对1001丰富的感情经历愈加好奇起来。
这种好奇和指点,让我们的沟通和了解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深入,也让我第一次有了初恋的美好感觉。关于我的这份感情,我的朋友们态度各异,有人提醒我要小心保护自己,也有人很浪漫地盼望他能快点来兰州给他们看看谁能和这么可爱的丽珺恋爱并顺便请大家吃饭。大花是个温柔善良的两面派,一会儿要我保护好自己,一会儿又说1001一定会珍惜我这么可爱的娃。
后来的后来,大四下,一边在科研的海里畅游觉得接触到新世界的美妙同时忙得欲仙欲死,一边心不断地往下沉因为1001和我的沟通断崖式下跌。他总说忙,然后不断抱歉。我到处拉人哭诉和求安慰求支持,朋友们有看好的更多是不看好的让我早点走出来。大花安慰得特别可爱,丽珺我真想把1001抓出来打一顿可是我怕打不过,不过打不过也要打谁让他伤害我们丽珺的。有种傻乎乎的天真和少年意气又有种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气和软乎乎的自嘲。
大四下我基本上常驻兰州,就偶尔回榆中掺和一下朋友们的聚会和别离。记得有次回榆中,晚饭后我和大花在校园里走走,当时有半个校区才新建,人很少很静谧,我们走在夜的静谧里漫无目的地说着大四生的关于未来的向往和惆怅以及年少轻狂的踌躇满志,大花在一束路灯光下停下来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丽珺我觉得你还是长得挺好看的。”坦荡的我特别大言不惭地接了句“嗯,我知道。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也还是不够好看啊,毕竟没有美到让人眼前一亮说真是个美女啊的程度。”然后我们的话题又漫无目的地飘开去。
再后来,毕业了的大花去了北京,在一家银行上班。我在兰州继续着好多朋友好多想法被无数人宠着的恣肆生活。再后来,恋爱,结婚,毕业,工作,把自己套进一个温和安静努力认真的壳。毕竟彼此相爱又互相欣赏的T让我得到了几乎所有关于爱情的美好信任和默契。甚至我俩还陷入了那个“只要有俩人恋爱了总有一个会离开bbs”的怪圈。我的感情生活太自洽了所以少了很多表达欲。再后来工作了,虽然还在兰州但不在校园网了,就慢慢远离了bbs。T因为之前做站长,还时不时被他们拉去讨论一下技术什么的。不过我们也都还是在元老版里呆着就是了。
再后来,逐渐沉默安静不再恣肆的我离开了兰州,到了信阳这个四季风景很美但是夏天很热冬天很冷的城市。有次出去开会,在北京。发了自己在帝都的嘚瑟式朋友圈被大花偶然看到,于是就约了见个面。本以为文艺浪漫的大花会带我去后海文艺好玩的酒吧,没想到他居然开车带我去了cbd商业区喝咖啡。然后聊天说起别后经历,他说他在北京开始过得很不开心,因为银行的同事都有种把钱印在脸上的势利感,不过收入还是不错啦。后来终于顶着家里的压力辞了职,开始自己创业。因为喜欢收集瓶盖这样诡异的爱好,大花开始做精酿啤酒的进出口业务,瓶盖收集是他业务里最富浪漫气息的一部分。然后居然还取得了商业成功,让从他辞职就不开心的老爸感慨地说“没想到自家爱收集瓶盖的傻儿子居然能有这么多和他一样爱好的人,居然还成功了。”这种被老爸认可的成就感让大花显得格外可爱。然后大花说他正在头疼一场官司,隔壁邻居把房子租给了不靠谱的那种骗钱公司,各种麻烦,正在跟他们打官司。一脑门官司的大花一边无奈着对方的无赖一边也硬气地说要用法律手段保护自己。
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我们在二环路看到那种建筑业用的高高的像拖拉机一样的车子,大花感慨地和我说有时候觉得可想开这样的车子压马路,感觉一定很威风。那个瞬间让我依稀有种回到那个飞扬恣肆的少年时代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