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残影,林夕握方向盘的手沁出冷汗。后视镜里映着周明深灰色的别克,尾灯在暴雨中忽明忽暗,像某种危险的信号。

这是他们结婚第七年,周明开始频繁加班的第三个月。上周三凌晨两点,她看见丈夫对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傻笑,蓝光映着他眼下的乌青。昨天在玄关换鞋时,他衬衫领口沾着陌生的香水味,甜腻的晚香玉混着雪松,像把锋利的冰锥扎进她太阳穴。

绿灯亮起的瞬间,别克突然右转。林夕猛打方向盘,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幕。行道树在雨帘中扭曲成绿色幽灵,她跟着那抹灰色拐进梧桐巷,看着周明撑开黑伞走进街角的咖啡馆。

玻璃窗凝结着雾气,但林夕还是看清了靠窗卡座里的女人。波浪卷发垂在香槟色真丝衬衫上,涂着车厘子色甲油的手指正翻开菜单。周明落座时,女人笑着把手机推到他面前,屏幕亮起的刹那,林夕看见锁屏壁纸是周明趴在办公桌熟睡的照片。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咸涩的。林夕摸出震动的手机,幼儿园老师发来消息:【小满午睡时吐了,体温38.6℃】。她转身时撞到端着摩卡的服务生,褐色的液体在白色大理石地面漫开,像块正在融化的伤疤。

"要离婚可以直说。"林夕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卡座里的两人同时抬头,女人腕间的梵克雅宝手链折射着水晶吊灯的光。周明站起来时碰倒了柠檬水,玻璃杯滚落在地的脆响里,他额角的青筋在抽搐:"你跟踪我?"

"周太太?"波浪卷发的女人突然笑出声,"您该不会以为我是第三者吧?"她晃了晃手机,屏保换成婚礼现场照片,"我和我先生是周总监的大学同学,这次专程从苏州过来......"

林夕后退半步,撞上端着托盘的侍应生。瓷杯碎裂的声音里,周明的手机突然响起《小星星变奏曲》——这是女儿专属的铃声。他接电话时手指擦过屏幕,锁屏密码是0927,他们领证的日子。

"儿童医院?我马上......"周明抓起外套,袖口蹭到女人面前的拿铁。深棕色污渍在米色桌布上晕染时,林夕看见他手机弹出蛋糕店通知:【七周年纪念款红丝绒已确认,白桃茉莉夹心按您要求调整甜度】。

雨不知何时停了。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彩色琉璃,周明攥着车钥匙的手背暴起青筋:"小满在发烧,路上解释。"他转身时,真丝衬衫女人突然喊住林夕:"周总监准备了三个月,说要给初恋情人惊喜。"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刺得鼻腔发酸。林夕摸着女儿滚烫的额头,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周明白大褂下露出浅蓝色衬衫,胸口别着他们蜜月时在圣托里尼买的蓝宝石胸针。护士站电子钟显示23:59,日期开始跳动。

9月27日的晨光穿透云层时,林夕在周明手机相册里看见上百张场地布置图。最后一段视频拍摄于昨夜,空荡荡的游乐园亮着星星灯,摩天轮轿厢缠着香槟玫瑰,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致我的小满妈妈:第七年,仍是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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