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路上经过晓风书屋,就进去看了看,瞥见一本《宋词排行榜》,作者是某个大学的教授,“千百年来第一个宋词排行榜横空出世”,书的腰封上大大的标出了“横空出世”这四个字,说实话,第一眼我有些反感,什么横空出世,不就是拿着流行宋词捞金么!然而我也很好奇,到底是哪些宋词会上榜嘞?而当我翻阅完这本书以后,就凌乱了,脑中冒出了几个问号:
- 这种排行榜也许有助于宋词文学的传播,但仅限于这100首,那其它两万多首呢?
- 与《唐诗宋词三百首》比对,同是普及读物,《三百首》显然意为抛砖引玉,打开古诗词的大门,背后是更为广阔瑰丽的古诗词海洋。但《排行榜》却更像是《古文观止》,看完这些词你就不用看其他的了,因为这是最优秀的一百首,真的是这样吗?
- 仅仅是宋朝一代的宋词,总量就已超2万余首,再加上唐五代、元明清诗人填的词,就更是不计其数了,这个排行榜真的做到公平的刷查了吗?
-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每个人心中都有最爱,都有第一,但这样以权威的姿态给文学中的文学进行排名,真的有必要吗?
带着疑问,我上豆瓣读书查了评论,没有长篇的书评,只有一些短评,有说无聊的,有说好玩的,有膜拜的,也有语带讽刺的,有说要送给现在填词第一人林夕的,有抱怨自己喜欢的一首也没上的,有说看词就好其余可以屏蔽的,最令人心塞的是这样一条评论:
“看完《唐诗排行榜》,就开始期待这本书。诗词大部分都是早已学过或看过的,现在做个排行榜,将经典诗词一网打尽,阅读、记诵都方便。适合毕业后偶尔掂记校园、偶有诗兴却又闲找诗词麻烦的人做床头之书。”什么一网打尽啊!就因为这100首干掉了其它成千上万首宋词吗?恐怕所有真正爱古诗词的都会不服吧!
于是我决定好好研究下这个排行榜是怎么来的,书店纸书价格卖36块,多看阅读12块,网上也有免费的电子书,但为了防止免费电子书内容缺漏的问题,我买了多看阅读的版本,仔细阅读之下,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想。
作者王兆鹏教授在前言里介绍,这次宋词排行榜的参考数据包括5部分:宋元明清以来有代表性的107种词选,互联网的权威搜索引擎谷歌和百度所链接的关于宋词的网页数目,历代有关宋词的评点资料,20世纪有关宋代词作赏析和研究的单篇论文,以及统计历代词人追和宋人词作的篇数。总结起来就是五个维度:
这么看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一切用数据说话,不加入个人偏见,但是这个模型还是有问题,比如权重如何分配?软性指标怎么计算?关于权重问题,作者给出一张权重表,然后经过公式计算得出最后的综合指数,按综合指数高低对宋词进行排名。
至于软性指标,比如词选的权威性、点评的美誉度、研究者评价的高低等,这个确实不好计算,一旦纳入计算范围,就又多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标准,又变成了个人偏好之争,也就失去了统计的意义。
再来看时间维度,这次排行榜的时间跨度是一千多年(如果从宋朝开国公元960年开始计算的话),作者特别指出了在这个跨度上体现出来的新成果,比如今人一般认为苏轼、辛弃疾、李清照是两宋最享盛名的大家,但统计结果却是周邦彦获得了数量榜榜首。这个顺序前十名是:周邦彦入选15首,辛弃疾12首,苏轼11首,李清照10首,姜夔7首,秦观5首,欧阳修5首,柳永3首,史达祖3首;张炎3首,但是周邦彦的入选的词排名都比较靠后,排在最前面的《兰陵王》也只是在第十九位,而苏轼、辛弃疾的词却各自占了前十名的两首,还有李清照,存词量只有四十多首,却有10首入围排行榜,精品率达到4:1,这个比率苏轼是34:1,辛弃疾是52:1,因此,总结一句话就是:从作品数量上看周邦彦第一,从作品传播上看苏轼、辛弃疾并列第一,从作品精品率上看则是李清照第一。这个结果,除了周邦彦稍显意外之外,其它的似乎跟我们印象中的并无二致。
再回到我起初提到的四个问题,似乎仍然无法得出满意的答案。特别是第二个问题,试想一下,当你向自己的孩子推荐唐诗宋词时,如果小孩反问:是100首之一吗?切,都没进前一百,不看!这时候搞不好你会气吐血了吧。越是无知的人越是认死理,小孩的无知还可以通过后期慢慢教育引导,那么如果是大人呢?
我无意否定这个排行榜的价值,正如前文所述,他的统计和计算都算得上严谨科学,也给人们提供了新鲜的视角,但是文学这种东西吧,你用理性数据这一套,真不见得有多少价值,甚至可能还会有害。因为文学作用与人的心灵,而不是大脑,你们觉得呢?
最后满足一下大家的好奇心,仅列出排行榜前十首,你们感受下:
第1名
《念奴娇》(大江东去) 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第2名
《满江红》(怒发冲冠) 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第3名
《声声慢》(寻寻觅觅) 李清照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第4名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苏轼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5名
《雨霖铃》(寒蝉凄切)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第6名
《永遇乐》(千古江山) 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第7名
《扬州慢》(淮左名都) 姜夔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第8名
《钗头凤》(红酥手) 陆游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第9名
《摸鱼儿》(更能消) 辛弃疾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第10名
《暗香》(旧时月色) 姜夔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想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