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人

喇叭人

车在大路上行驶着,不知怎的,竟起雾了,半睡半醒的我被一长段尖锐的器乐声惊醒,那音响遏云端,裂了云,来自天际,被风吹散,幽幽缓缓地在公路上爬行,内心荡起悲鸣的涟漪,是喇叭声,果然,没过多久一行送葬队伍映入眼帘,不过,飞快地我们擦肩而过,那花白的队伍把我们丢在了他的后面,远处还传来悲怆的乐声。

那乐声渐行渐远地勾起了我的魂,飘泊到了另一段岁月。

那时的我七、八岁左右的样子,傻愣愣的,随母亲一起到乡下参加一位远房亲戚的葬礼,还未进门,便听到悲天恨人的哀嚎,是死者的家人在听嚎哭,虽然我没见过这个远亲几次,但听到这哭声也不禁也悲伤起来,旁边还有坐着四个喇叭人,他们手里的喇叭锃亮锃亮,从喇叭里传出尖锐的声响,震撼着我年幼的心,喇叭人们都穿着普通的农村人衣服,但胳膊上都系了一条白带,在风中飘,他们忘我地吹着,动情的吹着,眼几乎都闭了 起来,腮帮跟着乐声有节奏地一鼓一放,一鼓一放的,竟兀自莫名的产生一股崇敬之情。

吃饭时,来参加葬礼宾客坐了满满的一桌,那个喇叭人也在其中,桌上虽然人们谈着话,但好似仍沉浸在悲伤的盐水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那四个喇叭人,

谈笑风生,聊天喝小酒,聊家常,不亦乐乎。 不免怨叹,就算死得不是自家人,可竟这般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霎间,对它们的好感荡然无存,怒气蹿上来,觉得它们冷血极了.

送葬的时刻终于来了,4点多,天上还有星星闪烁,好像因为长长的送葬队伍,四周变得空旷起来,原野望不到边际,田野的路坑坑哇哇的,依旧不影响那喇叭声的奏响,缓缓流向远方,在麦田里迂回。

土终于有一刻被填上了,嘤嘤的哭声再没有了喇叭的伴奏,喇叭人都将头缓缓的埋下身子,低,低,再低。庄重的,虔诚的三次,无语凝咽了。告别主人家走向远方的田野,远处传来一声渺远的鸡啼。

车还在路上行驶,心中还在想着思索着,那喇叭人在心中怎就挥之不去了呢?当年的怨气,渺远的鸡啼何时在脑中竟根生蒂固了呢?两段回忆相互交错,

回味喇叭的声音,回味喇叭人饭桌上的谈笑风生,回味喇叭人最后虔诚的鞠躬。

吹奏喇叭,是为了让请来的宾客知道方向,是为了送逝人魂亡灵回归自然,引领着他们寻回家乡,最终伴着乐声重入家乡的故土,与自然相融,那锃亮的漆

黄喇叭,已不知多少年了,用骊歌为永眠的人铺了多少条回家的路。或许他们早已有了生不来,死不带走,笑对生死的醒悟罢。

车还在路上行驶,远畔好似依旧荡着那庄重的骊歌。

这,大概就是永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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