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折叠的清晨，地铁上有故事的姑娘。
文: 浮生陆记
图: 来自网络
-01-
早八点，我踮着脚尖，端着手机，在地铁10号线，艰难码字。
"北土城站到了。"
列车骤停，车厢前倾30度。
颠簸中，刚码的一行字消失。
推搡，抱怨，接着，铁友们继续把头埋进手机，回到一如既往的缄默。
抬头，穿过面无表情的人群，车窗上映出一张脸，熟悉，陌生。
呵，瞧她！眉头微锁，嘴角下别，黑色镜片后面，一双眼睛正仔细打量着我，像在思考，她看起来可不快乐。
我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那真的是我吗？
记忆中，我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呀！
"牡丹园站到了。"
下车的脚步陆陆续续，思路中断。
车厢空了出来，我找个位置坐下，紧闭双眼，舒一口气。
睁开眼，迎面走来一张朝气蓬勃的脸庞。
齐肩短发，眉宇闪烁，灵气动人。
我呆呆得看着她，三秒钟。
多么，多么，熟悉的...脸庞！
我揉了揉眼，不敢相信。
我呼吸加快，眼眶湿润。
我忍不住想去触摸她，抱紧她，却又突然很怕她看到现在的自己。
我微微低下头，抑制住疑惑又喷薄的心。
她显然毫不知晓，若无其事得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02-
"姐姐，这车能到魏公村站吗？"她坐下便开了口。
是啊，3年前，我极容易和陌生人攀谈。
"嗯，到。”我低头答着，眼角忍不住看她，那张曾经的面庞。她忽闪着大眼睛，充满好奇得左右张望。
"第一次来北京吧？"我装作漫不经心。
"嗯，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讶："我来上新东方的暑假二口班。"她看了看我，有些好奇:"姐姐在北京工作吗？"
"嗯，"我点了点头，心里像有块石头。
"哇，好棒！"她语气很轻快:"我马上就要在青岛读研啦，毕业后，也打算来北京。"
她顿了顿:"姐姐，在北京工作好吗？"
我望着她，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的目光灼灼炽热。我本能得躲开了。
也躲开了曾经的炙热向往。
该鼓励她来北京吗？
如果命运真的可以重来，我会怎样选？
我低下头，沉默了几秒钟。种种考虑在我脑海不断翻腾。
-03-
列车前行，鸣笛呜呜响起。
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年前的场景----伴着同样的声音，一个人踏上列车，离开一座熟悉宜居的城，奔向北京。
"一个人在北京太不容易了。"周围的亲戚好像统一了口径。
"我就想去体验生活。"我拉上行李，头也不回，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个傻丫头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尽管这一年里吃了不少苦，讨厌过这座城，但依旧无法放下。
我笑了笑，承认了，释怀了。
我看着她，认真得说:"来北京不容易，不过很值得。再选一次的话，我还会来。"
"嗯。"她用力点了点头，好像更坚定了。
"不知为何，感觉你好亲切呀。不过你看起来有些憔悴，要好好照顾自己啊。3年后我也来北京，我们说不定还能再遇见呢！"
喉痛有些发紧，我没说话，轻轻摸了下她的头。
"海淀黄庄站到了。"广播突然响起。
"啊，我得走了。"我握了握她的手，起身走了两小步，突然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
"你现在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比如说，对人的兴趣？对故事的兴趣？口译或许只是你的一个过渡。对了对了，还有，感情不要操之过急，不要被男孩子们冲昏头脑"。
她看着我，捂着嘴笑了，似懂非懂得点着头。
"Ding-ding-ding"车门处传来即将关闭的声音。
"我必须得走了！"我又看了她一眼，眼眶不由自主红了一圈，然后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得跳出车门。
2秒后，车门关闭，车箱启动。我站在窗外朝她笑着，看到她在用力得向我挥手，随车去向她的远方。
我正在经历的，是她必将要经历的。
即便命运看似可以重来，植根内心的强烈渴望依然汹涌澎湃，激荡人们做出命中注定的抉择。
-04-
出了海淀黄庄西北口，到公司还有20分钟的路程。
我骑上小黄。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
"Hi, 姑娘，请问爱奇艺大厦怎么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顺着声音，我看到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她的长发微卷，刚刚从左边一辆黑色轿车后排座窗中探出头来问道。
"哦，爱奇艺呀，先顺这条路往前直走，再又转两个路口就到了。"我手脚并用在小黄上比划着。
"好..的...谢谢..."悦耳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我转过头，看向她，发现她正呆呆得看着我，眼圈有些泛红。
"鹿姑娘，采访时间还有10分钟，咱们继续出发吧。"前排司机有些着急得提醒她。
"鹿姑娘？"我一怔，和她四目相对，看着熟悉的眉眼和她泛红的眼圈，好像明白了什么。
-05-
"好，你再稍微等一下。"她跟司机说道，然后若有所思得看着我:"我知道，你现在特别不容易。你经历的我都经历过。不过，"她顿了顿，"坚持住，保持对人和故事的兴趣，去采访，去表达。"
她把身子探回去，准备摇上窗户，没摇两下又摇下来。
"鹿，相信我，你会去到更远的地方。"她看着我，绽放出灿烂的笑。
那抹笑容如春天的芭蕾，夏季的清风，秋日的落霞，冬季的暖阳。
我看着她远去的车辆，怔在马路中央，直到后面车辆喇叭声起，才回过神来。
我继续骑小黄，在下一个红绿灯路口转弯的时候，想起自己一直隐约向往的那个更远的地方，突然间，读懂了她每个字。
生命中的一切看似无意的向往，都有深意。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她正在经历的是我必将要经历的。
前提是，我毅然决然来到这里，经历当下该经历的一切，仍不放弃那颗向往的种子。
想到这些，我一个人，在时空折叠的清晨，在小小的黄色自行车上，在诺大的人来人往中关村街头。
泪流满面。
岁月不败美人，命运不败勇者。
浮生陆记
2017.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