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我伸手去拿床边的手机,一点二十五分,在我睡着期间,世界仍在运行,理应如此。我翻身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挺凉的,我摸黑找了一会拖鞋,穿上后继续摸黑走到客厅依照记忆的位置在墙上摸索了一会,“哒”神说要有光,但仅仅只赐予了我一束年迈衰老的虚无缥缈的光,甚至连这个不大的客厅都无法完全照亮的光。我走到饭厅,拿起饭桌上早已放凉的温吞水喝了一口,既说不上冰凉也说不上温热,令我感到有些恶心。我的手抖个不停,冷,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冷造成的,想喝点有味道的东西。我想如果我是那种小说或者电影的硬汉,那必然是要到上一杯威士忌之类的高度酒,再吸一根又粗又硬的雪茄,长叹一声,为曾经死去的人默哀。可惜我不吸烟,没杀过人,更称不上硬汉,只能半夜一点半在饭桌前喝温吞水。做的梦甚至连噩梦都说不上,梦到了以前的几个朋友,这令我有些疑惑,毕竟他们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认识的,说不上非常要好也早已不联系了。我猜测或许是因为这个人说到底是由许许多多的他人组成的吧,无论我愿不愿意,要是我是硬汉就好了,手还在抖个不停。
“咚铛咚铛--”窗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着唢呐吹出沙哑而尖锐的音符,是哀乐,大概是给死人送行的队伍吧,丑时三刻,多少有些瘆人,但我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人都是要死的,“世上充斥着许许多多的生,以及与那一样多的死。”脑袋里突然蹦出这句话,谁说的来着?我挺喜欢这句话,我个月才去参加了葬礼,一个表亲的奶奶。
“半个月前她就有点吃不下饭,本来想带她去医院,她说80岁的人了,没必要去了。我就请假在家一直陪着她,每天除了不怎么吃饭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状况,昨天中午,我刚出去上个厕所,转头回来她就像睡着了似的躺在床上了。”表亲对我说到,“也算是好死了。”
是好死,按我老家的风俗,超过80岁的就算是喜丧了,一切都要如婚礼般的喜事一样布置。我对这些习俗并不甚了解,葬礼是献给生者的,于死者无意义。我以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段关于金星人的小故事,大意是说金星生活条件恶劣,所以人都十分短命,活到30岁就是传说了,所以人们都充满爱,“就算今天有谁死了,我们也不伤心。”一个金星人说“因为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尽可能爱他了,以免后来后悔。”后来这个金星人又补充说道“若不这样做,金星将会被悲哀淹没。”然而众所周知,在封建时期,人均寿命也不过是30来岁,地球并没有比金星好到哪去,难不成我们的星球早已被悲哀淹没了不成?
喝罢水,我披上睡袍来到阳台,送行的队伍俨然已经走远,街上空荡荡的,就像散场后的舞台,寂静得有些刺耳。意识十分清醒,想出去走走。我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衣橱,想要找到那种上世纪侦探小说中的那种硬汉穿搭,一件风衣,一顶帽子,一把手枪,假装自己是准备单刀赴会的故事主角。然而我的衣橱里有的只是这个世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穿搭。罢了,我随便批了一件羽绒服,穿上随处可见的黑色长裤准备出门。
对了,差把枪来着。我思忖到,该从哪里弄把枪来才对。听我爸说他小时候家里是有枪的,不过是土枪。我从没见过土枪,只能猜测是它是某种与古代滑膛枪类似的东西,拥有细长的枪身,原木色的护手,只能单发射击。不过我需要的是更加轻便的枪,随身携带,在需要时可以立刻开火,每个人都应该有这么一把枪才是。我打眼一瞧发现吃饭的桌上放着的一把水果刀,刀被随手放在了桌子的一角,刀刃插在亮绿色的廉价塑料刀鞘里,我轻轻的将它从刀鞘里抽出来仔细端详,又细又薄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峻的闪光。不过是一把在路边小超市就能用5块钱买到的水果刀,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它的刃身掰成两半,但就是如此单薄的刀刃,插入要害部位,任凭何人也都呜呼哀哉了,我将刀收入刀鞘,揣入口袋里走出家门。
午夜的街头带着有些刺骨的凉意,空气中充斥着雨的气味,街道上有些潮湿但没有积水,我猜想是在刚刚我睡着的时间里,下了一场小小的雨,一场只有身在其中才能发觉的雨。我并不讨厌这样的雨,雨后在街头游荡的微风拂过我的面庞,将雨,湿润的树叶以及风中冰凉的气味带进我的鼻腔。我就着么一直往前走着,凌晨时分的街道上飘荡着的只有我的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而已。
道路两旁的店铺在寂静夜幕的笼罩下给人一种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感觉,服装店里的假人静静地站在玻璃橱窗当中,在路灯的照射下,橱窗玻璃的反光反射出我的样子,或者说那大概是我的样子?街上除我以外空无一人,不可能还有别人的身影。
然而我细细端详,便越看越觉得镜中人不是我。奇怪?我居然是长这个样子吗?嘴唇太厚,鼻子有点歪……我动了动脑袋摆了摆手,镜子里那人也动了动脑袋,摆摆手。毫无疑问,这就是我。我越看越觉得不对,但我无法移开视线,仿佛镜中人施了什么法术让我不得不直面他。
他妈的,不过是一个镜像,你竟然感这样对我!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大脑充斥这无由来的愤怒,这愤怒如此的浓稠,以至于其中不存在一丝理智的容身之处。我的身体完全由这漆黑的愤怒所驱使着扑向了镜像,他也如是朝我扑了过来。
镜中寒光一闪,那把冷冽锋利的小刀不知何时已经被我紧紧的握在手中。我与扑倒他,疯也似的拿着这把小刀一刀一刀的扎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出声。过了可能是一万年或者不到一秒,我的理智终于扒开漆黑的愤怒使我的大脑冷静了下来,我低头看向身下,一缕银色的闪光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把单薄而锋利的正笔直的插在我的胸口当中。
血,我的手上沾满了暗红色的鲜血,鲜血还在不断涌出,我的血?他的血?一切都已交融在一起,难以分离。我突然感觉到一阵脱力,仰面倒在了砖铺路面上。
不知何处出飘来的雨滴静静的落在了我脸上,这雨是如此的悄无声息,怕是连海里的鱼也无法察觉。我缓缓的睁开双眼,到底过了多久呢?我缓缓起身,周遭空无一物,我一人子然立于这场不为任何人所知的细雨当中,唯有零散星光穿过数以光年计算的距离,从云层的缺口处昭示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