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之后已经是十点,连续几天的高强度的训练和紧凑的生活节奏使得身心俱疲,回到寝室洗漱之后便爬到床上躺下了。我习惯性往旁边张蔚然的床看去,发现她还没回寝室,我又看了看手表,也就5分钟的样子就得熄灯了。
“你们寝室的人都到齐了吗?寝室长清点人数,然后到表上签字……”宿管阿姨在门口喊着。我看到寝室长正在清理脸上洗面奶留下的泡泡,我连忙爬下床,说:“黄莺,我去帮你签哈,反正人都到齐了。”黄莺点点头,说:“到齐了你就签字吧。”
我走到宿管阿姨旁边,阿姨指了指五号床,说:“那五号床怎么没人?”我忙解释道:“她在厕所呢。”我很奇怪我自己干嘛要帮张蔚然隐瞒,像是本能反应。其实她去哪了我都不知道,要是因为我的隐瞒出了问题怎么办?我似乎来不及细想这些。
熄灯之后张蔚然还没回寝室,寝室门已经关了,我越发睡不着,大晚上的张蔚然不回宿舍去哪了呢?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到轻微的敲门声,渐渐清醒了,发现真的有人在敲门。我突然想到什么,像是触电一般,翻身起床,走到门边,轻轻问道:“张蔚然?”
“是我。”门外的声音有一丝疲倦和沙哑。我连忙将门打开,今晚的月光很明亮,张蔚然逆着月光站着,月光给她的头发披上了一层银色。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她低头朝我耳边淡淡的说了句:“谢谢。”嘴边喷薄出来的气息有一股很浓的香烟味,我下意识的挡了下鼻子,在看到张蔚然僵了一下的背,我又连忙将手放下。
“不好意思。”张蔚然说完这句话就往洗手间走去,将门关上了,不一会我听到了轻微的水声和刷牙的声音。我将门拴上,走到洗手间门口,打算进去,又有些犹豫,我该说什么呢?
正当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时候,张蔚然开门出来,看见我站在门口,有些意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睡觉吧,明天再说。”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着张蔚然安静地躺着,似乎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抬起手,借着月光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三点了。我深呼一口气,翻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睡觉。
“几点了?”
我猛地睁开眼,看向张蔚然,原来她还没睡着,她侧着身子,看着我这边问道。
“……快三点了。”我小声回答道,寝室里的同学都熟睡了,只能听见她们均匀的呼吸声。
“睡不着吗?”张蔚然也小声的问道。估计是听到我总是翻身,她也睡不着了。
“估计一会就睡着了,你快睡吧。”我想到张蔚然也那么晚才回来,现在还被我吵到睡不着的话,明天白天还有训练,估计会很累了。于是,当下劝她快睡。
正当我以为张蔚然会乖乖睡觉的时候,我看见她翻身爬下床,然后小心翼翼的爬上我的床。床铺不大,容下两个人已经是极限,况且张蔚然身材本身比较高挑,像男生一样,好在我瘦小一点,躺下之后我一动不敢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张蔚然要和我一块睡,但是,现在这样我是更加不可能睡得着了。
床铺太小,张蔚然没办法直条条的躺着,她侧着身体,躺下之后就不再动。我缩手缩脚的躺着,完全不敢动,身体完全不敢接触张蔚然,只能死死地往墙边靠,没过两分钟我就被这难受的姿势折腾得手脚酸麻。
“靠近点,侧着睡,会好受点。”张蔚然说着将我身体扳过来,往中间揽,于是我和她就这么面对面侧着躺下了,她说话的声音就在我耳边,头和头挨得极近,姿势说不出的暧昧,我的心跳得极快。
我与她四目相对,月光下她的眉宇之间多了份清冷,我看着张蔚然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打算睡觉,便开口问道:“你不睡觉吗?”
“等你问我,我看你一直欲言又止,我能回答你的我都跟你说 。”张蔚然定定的看着我,她的眼神我有些看不透。
“我问你的你都会回答我吗?”我有点不是很相信,而且有些问题我都不太敢问出口。
“嗯。”张蔚然轻轻应了声就不在说话。
我在心里想了想,从哪个问题开始问比较好,怎么问才能不显得那么突兀。
“你……为什么要穿那么紧的裹胸,把自己打扮成男生呢?”虽然张蔚然样貌和身材确实像是一个充满英气的美男子,但是毕竟是女生,打扮成女生肯定也是极美的。而且女生谁会刻意打扮成男生样子,结果让男生女生都误会呢?
张蔚然似乎知道我有这么一问,当下也没想太多,回道:“从小就是这样,我已经习惯了,我比较喜欢男生的打扮。”
张蔚然说这话的时候躲开了我的目光,嘴中说出的话也不是那么坦然,反倒是多出了几分无奈和伤感。我知道事情肯定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实话,那我不问了。”我当下有些不是滋味,于是闭上眼睛,装作睡觉。明明说有问必答,结果又找理由敷衍我。
不知隔了多久,就快以为我真的就要这么睡过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张蔚然的声音:“是因为我哥哥……”
我闻声立刻睁开眼,目光正好和张蔚然对上,却发现她眼中有泪,当下鼻尖一酸,喉咙也有几分哽咽。只默默看着她,等着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和我哥是一起出生的,只不过我哥先从我妈肚子里被抱出来。7岁的时候,我哥和几个小伙伴带着我一起出去玩,过马路的时候我被一只流浪小猫吸引,结果小伙伴都走到对面马路上去了才发现我没跟上来,于是喊我过马路,但是那时候突然变红灯了,我哥提醒我红灯别过来,但是我着急直接朝他们跑过去,我哥哥和一个玩伴着急,冲出来想阻止我过马路,结果……之后,爸妈每天都忙于工作,越来越少回家。我知道他们都很想哥哥。我知道我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努力活成哥哥的样子,不再穿裙子,不再留长发……这么多年,我也就习惯了。”
我眼睛酸涩难捱,鼻子堵得难受,想说话,一开口就哽咽了。张蔚然摸了摸我的头,宽慰道:“我现在很好,爸妈都争着宠我呢,你别难过。”
“那个相框……”我话还没说完,张蔚然手一僵,收回了手。我有一次偶然看到她放在密码箱上的相框,每次午休张蔚然都会拿出来坐在床上修理半天,我看到那是一张全家福,只不过相片被撕碎了,相框也碎了,一看就是人为摔的。
“你说的……争着宠你,是哪种争……怎么宠?”我越说越难受,呼吸都是困难的。张蔚然听我这么问完之后当下再也忍不住,她背过身,完全把脸埋进枕头,虽然她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但是枕头上传来的颤动,我知道她现在在极力隐忍着不痛哭出声,似乎她一直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我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我知道她此刻很难受。我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泪水早已经淹没了我的眼睛。我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张蔚然的颤抖地背,帮着她顺气。
不知过了多久,张蔚然终于平静了下来,我也止住了眼泪。下半夜开了空调的寝室有点冷,我拉过毯子,给张蔚然盖上,凑到她的耳边说道:“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别难过了,睡觉吧。”
张蔚然没有说话,突然翻过身将我抱住,我猝不及防,心怦怦直跳,我看不到她的表情,耳边传来她的声音:“然美,不用说对不起,这些事我一直没对别人说过,今天说出来了,我也好受些。倒是你,也跟着我难受了这么久,我应该说对不起。”
“害你一晚上都没睡好,不久就该天亮了,稍微睡一下吧,我回去了。”张蔚然说完松开了我,翻身下床,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示意我快睡觉。
我比了个手势说马上睡,看了眼手表,不到一个小时就六点了,我毫无睡意,毯子上还有张蔚然的气息,枕头上她躺过的地方还是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