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14

水伊散文

      上课铃把同学们拽回座位上，这个人也在讲台上等候多时了。

      他身穿着平整的衬衫和笔直的长裤，站得直且挺。嘴上低声提醒着某位同学做好课前准备，不时向调皮分子递个眼神，既算确认有又警示。

      “老师您好！”我们病恹恹地把声调拖得长长的。

      “同学们好！请坐！”他的语调仍旧欢快，荡漾在教室上空，脸上浅浅的微笑宣告语文课的正式开始！

      “同学们， ”他总是这样开头， “今天我们来共同探讨……”

      哦，这堂课是作文，又是了一个“难于上青天”的主题。

      “最讨厌作文了！ ”一个声音发出悲叹和哀嚎。

      他精神百倍的面庞顿时凝固，刚刚的“晴方好”还未“忽吹散”，那“黑云翻墨”便席卷而来。我心一沉。

      “不喜欢语文课？ ”他右手撑在讲台上，左手用食指慢慢地扣击着讲台的桌面：“咚咚咚！”语文课？不对，那同学说的“作文”啊……我想。

      那同学立马申辩自己没说“语文”，但他的论述已无力回天。

      “不喜欢语文就出去！ ”他手指向窗外，那空空落落、冷冷清清的罚站“圣地” ——走廊。那动作，坚定无比，仿佛想把班里一切不和谐的杂音都摔到外面去。是他听错了吧？但怎么办才好！我心中如乱麻一般，想举手又犹豫不决，只能和同桌男生面面相觑。就算举手，他也不会搭理吧……

      随着那同学的反复辩白，他已漫步到那同学跟前，班上立马笼罩了一种紧张的气息。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手，准备把同学请到门外……

      “停！”说时迟那时快，同桌男生已经“腾”地站了起来。我赶忙小声提醒，告诫他不要掺和其中。但同桌不顾，非要为他们的友情拔刀相助——

      “老师！那位同学说的‘作文’，不是‘语文’！”同桌的话语如连珠炮一般，噼哩啪啦地砸在教室里。此话立刻引起了共鸣，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的纷纷点头，有的小声议论，更有甚者开始起哄。

      他僵在半空中的手慢慢垂下来，带着有点恍惚又犹豫的脚步走回讲台。他转过头，眼里闪烁着坚定，把刚刚的犹豫抛到九霄云外，紧抿的嘴唇也舒展开来，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浅笑。

      他应该不会道歉吧？毕竟，就算不喜欢作文也不是件值得宣扬的事，我猜。

      可我又错了。

      他真诚地看着那位仍局促不安的同学： “我误会你了，你说的是‘作文’。”他一顿，好像在脑袋里搜寻着什么字词： “对不起，希望你谅解。”他微微作鞠躬状，庄重不已、真诚无比。

      我们个个目瞪口呆，那位同学更是受宠若惊，忙起身结结巴巴地还礼：“没关系……只……不过一件小事而已……还有……那个……对不起……”

      他回答一声“没关系”，忙转入正题：“那么，今天我们的作文题目是……”

      同学们的身影都为之一振，上身微微前倾，不时记些笔记。班上安静极了，连往常的骚动也灰飞烟灭，只听见他热情澎湃的言语和积极答问的回应。

      但我心里仍想着刚才的事，越想越觉得自愧不如。与同龄人发生矛盾时，“对不起”这三个字始终难以启齿。而他，作为一位老师，竟面向全班、面向自己的学生道了一声“对不起”！

      忽然，想起他化解同学之间的矛盾时常说的一句话：“现在，你向他道一声‘对不起’。”如今，他用自己的行动进一步告诫了大家：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没有勇气承认！是的，他就是这样，用言行来教导我们，用实例来告诫我们，他就是这样受人爱待、受人尊敬。

      这个人，近三年来和我们朝夕相处，影响着我们、指引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