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情,有时是个麻烦事。明明金玉满堂,非要跟人谈感情。所谓“别谈感情,伤钱”,多情往往会降低财富管理的智商,感情越深,伤得越深。
就像晏几道。
晏几道 · 高富帅
晏几道的出身金光闪闪的。他父亲是宋朝宰相晏殊。晏殊一生富贵,富贵到什么程度?据说有个人给他献了首诗,里面有一句“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
晏殊一个白眼翻过去:把金啊玉啊挂嘴上,跟个乞丐似的,一看就是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我写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一般中产写得出?
这种差距,就好像有人朋友圈是“今晚不开心买个巴黎世家”,他的是“今晚不开心去巴黎的家”。他的世界,一般人看不到的。
他徘徊的“小园香径”可能并不是一般人以为的“小园”......
晏几道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而且还是晏殊第七子,自幼聪颖,备受宠爱。这种出身,眼看着要走进偶像剧的片场了,把全剧组的女孩都壁咚一遍。
可是,他偏偏选择多情。
宋朝人,爱写写词,晏几道也喜欢。那个时候写词,多在宴会之上。词里男欢女爱不少,我们今天读起来还觉得不错,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演技。
五代有个词人欧阳炯编了本词的选集《花间集》,他说他编书的目的就是“庶使西园英哲,用资羽盖之欢;南国婵娟,休唱莲舟之引”。什么意思呢,就是大家开party的时候,学会唱点新歌啊,别老是知心爱人、甜蜜蜜好不好?
那个时候,大家写词,主要是为了社交活动的。晏几道不是,他写词撕心裂肺的。
见到一个女孩,之后相思不已,做着梦都要去找她,“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理学家程颐听到这句,都忍不住芳心一动,随后赶紧鄙视:“鬼语,鬼语。”
不知道是不是晏几道的一号女主
他写女孩送别他,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一种狂欢式的不舍;再次相见,却又是“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拿着蜡烛仔细端详,还以为是做梦;
和歌姬失散了,一般人早都不记得了,他却写下不朽的诗,还把女孩小苹的名字写进去,“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晏公子,潇洒点好不好?
后人看不下去了,给他一外号:古之伤心人。宰相之子,却玩起了忧郁,天天伤心,硬是把偶像剧演成苦情剧。
当然,晏几道的伤心,和他家道中落有关。他年纪轻轻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后来又卷进官场倾轧,过得不顺。
然而,这也是一个多情人,主动选择的人生。
比如北宋第一人气王苏轼,想拜见晏几道。多少人想蹭苏轼的热点都蹭不上,然而晏几道说“今政事堂中半吾家旧客,亦未暇见也”,拒绝了好友申请。这也说明,晏几道作为世胄贵族,那些父亲当年的故旧小弟,他从来懒得搭理。
苏轼
是的,我只是来客串一下,我这就走
黄庭坚说他“仕宦连蹇,而不能一傍贵人之门,是一痴也”,当官当不好,也不去送送礼,傻不傻;“人百负之而不恨,己信人,终不疑其欺己,此又一痴也”,别人各种负他,也不生气,堪称著名冤大头,傻不傻?
一个多情人,又如何去算计别人,又如何蝇营狗苟的钻营?
王国维有一句话:“词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故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是后主为人君所短处,亦即为词人所长处。”
这是说李煜的,放在晏殊身上也差不多。成长于富贵之家,一生不知投机取巧、苟且偷生为何物,结果人生跌跌撞撞,哪有广大芸芸戏精聪明呢?
他含着金汤勺出生,结果不喝汤,转身拿着勺子去挖矿了,旁人气得直拍大腿,“把金勺子给我啊,我把地球都翘起来你信不信?”
晏几道给自己的作品写了一个序,他说:“篇中所记悲欢合离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怃然,感光阴之易迁,叹境缘之无实也。”
人与人的思维差距有时真的很大,凡人盯着如金如玉如宝的东西,他眼中却只是如幻如电如梦。凡人为了身外之物,像浮士德把灵魂包邮给魔鬼都可以,他却想尽办法活得一贫如洗、只剩多情。
晏几道的一生,我们还在算过得值不值,其实这早就不是他的人生哲学里的议题了。他的一生,就像拿着一手好牌,结果托管电脑了,旁观者看着都着急,“出4个2啊,炸他啊!”
他却嘴角哆嗦,半天冒出一句:“小苹……”
据说这个是他的小苹
从此,历史少了一个赢家,添了一抹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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