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紫色烟海 图 | 摄图网
01
李家屯的村民一早上就听见村东头老杠头家里吵翻了天。
老杠头的老婆、钢镚娘坐在大门外的地上，披头散发拍地大哭：“快来看看吧，这个没良心的儿媳妇，刚结婚就要把公公婆婆赶出去了。天理难容呀，不孝遭雷劈呀！大伙都来看看吧！”
老杠头蹲在大门口外墙角边，叼着一根烟，不吭声。
钢镚媳妇艳红双手叉腰堵在大门口，“娘，当着全村人说道说道，我怎么赶你们了，不就是让你们去住老房子吗？”
“那老房子是人住的地方吗？又小又脏，冬天连个取暖的都没有。”钢镚娘从地上跳起来：“你是容不下我们老两口，嫌我们老了，不想养活我们了，你个没良心的，我儿子回来肯定饶不了你！”
艳红不示弱，说道：“老房子不能住，爷爷奶奶不也住了十几年了吗？不是您说的，新房子得给孩子留着吗。您二老和奶奶一起还有个照应，把这新房子留给您孙子吧！”
一提起钢镚奶奶，钢镚娘有些气短，一时说不上话来。
02
钢镚娘年轻时候在十里八村是有名的泼辣户，刚结婚时就和婆婆打了一架，牢牢抓住了家里的话语权，后来生了儿子钢镚，更是骄傲地尾巴上了天。
公公婆婆惹不起，都不敢和她抬杠，老杠头更是言听计从，不敢反驳。
钢镚七八岁时，钢镚娘和老杠头合计孩子大了，该盖房子了，一家都挤在两间破泥抷房里也不是事，就撺掇公婆又要了一块房基地，盖起了五间大瓦房。
房子盖好了，红砖灰瓦，玻璃锃亮，可是钢镚娘堵在门口不让公公婆婆进，说这新房子是留给儿子钢镚娶媳妇的，愣是把老两口又赶回了老房子。
老杠头那时候就像今天一样，躲在门口墙角抽烟，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当时钢镚娘和婆婆大吵一架，看热闹的人都记得钢镚娘指着鼻子骂婆婆的模样，跟有天大的仇一样。
十年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钢镚娘被儿媳妇堵在了门外，这围观的村民又热热闹闹地看了一场好戏。
钢镚娘正准备再骂艳红，艳红“砰”一声关了门，不接茬了。
03
吃了闭门羹的钢镚娘去找村支书评理。
一进大队门，钢镚娘就嚎了一嗓子，说：“老支书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我那个不孝的儿媳妇，把我给赶了出来啦。”
老支书了解了情况后，有点发愁地说：“你们家这个事儿我可不敢管啊。十几年前，我就上你们家管过这事儿，你当时怎么说的？‘谁想管谁就把老两口拉回去养老送终’。这可是你说的话，现在谁敢管？”
老支书一句话，钢镚娘又羞又臊，低着头溜出大队院门，沿着小路躲着人，绕了一圈，重新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门口，却发现自己和丈夫的东西都被堆在了门口。钢镚娘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就去敲门，可是大门紧闭。
隔着墙，艳红的声音传了出来，“趁着天还亮，您赶紧往老院子搬吧，我这看着孩子也没空给您搭把手，您自己想办法吧。”
这话听着那叫一个耳熟，又是那么刺耳，好像十多年前，自己就是这么跟婆婆说的。
钢镚娘左思右想真是没别的法了，只好给钢蹦儿打了电话。谁知电话里钢镚却说自己走不开，最近很忙，要过些日子才能回家，就先让老娘委屈委屈，等他回去再说。
钢镚娘气两眼冒火，可是儿子不回来，自己也没办法，只好收拾行李，磨磨蹭蹭地向老房子走去。
04
进了老房子院子，钢镚爷爷奶奶很是吃惊，“你们两口子怎么来了？”
钢蹦儿娘支支吾吾地不肯开口，老杠头只好站出来说：“钢镚媳妇儿让我们过来，给你们做个伴。”
钢镚奶奶打听了前因后果，忍不住苦笑，“造孽呀造孽。”
老杠头动手收拾起那两间早就没人住的破房子。窗户都漏着风，先找个塑料布挡一挡吧，屋里都是土，提桶水好歹先擦擦，对付几天，等钢镚回来再说吧。
在老房子里过了十天，钢镚娘简直是度日如年。她从来没想过，做个饭这么烟熏火燎；用点水，还得自己去井里提；屋里漏风，晚上都睡不好觉，到处都是小虫子，爬来爬去的，墙上还往下掉土渣。钢镚娘就盼着钢蹦儿，赶紧回来。
十来天以后，天天在村口蹲守的老杠头，远远地看见儿子进了村。
儿子没有回家，直接来到了老房子这，看了老房子这艰苦的条件，也是心里涩涩的。
钢镚娘看见儿子回来了，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下了。
“儿呀，你看娘受这罪，你媳妇实在是太没良心了，这么对我们老两口，你回去赶紧教训教训她，不行就把她赶回娘家。”
“娘，看您说的，艳红也是为你孙子好。再说了，我奶跟我爷不也在这住了这么多年了，怎么不能住了？有空，我给你收拾收拾这屋，吊吊顶，重新安个窗户，等将来我有钱了，我再重新给你们盖个新房。”
钢镚娘没有等来想象中的话，急得直跳脚，“你这个白眼狼，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们。你给我滚！”
05
轰走了钢镚，钢板娘趴在那张破床上，哭得伤心欲绝。
晚上天黑以后，钢镚娘趁着没人，又偷偷摸摸地来到老支书的家，“老支书，你替我们做主吧，钢镚两口子是想气死我呀。”
看着痛哭流涕的钢镚娘，老支书长叹了一口气：“行，我给你走一趟，成不成，可就不知道了啊。”
老支书敲开了艳红的大门，见艳红和钢蹦儿两口子正在吃饭。
“艳红啊，你婆婆今天又来找我了，你看看你们家这点事儿 。其实我是不想管的，不过你婆婆人虽然不讲理了点吧，但是对你们钢蹦儿真是掏心挖肺的，你跟钢蹦儿也都算是上过学出来的，不能像她一样啊，她年轻的时候不孝顺，你们不能学她呀。”
谁知道艳红听了这话竟爽快地说：“叔，您说得对，我们做儿女的是应该孝敬老人，让我公公婆婆搬回来也行，但是必须让钢镚爷爷奶奶也搬回来。”
艳红这么一说，老支书就有点纳闷儿了，“艳红，你是什么意思？你闹这一出就是为了这？”
钢镚在一旁插了嘴：“叔，这事儿不赖艳红，都赖我。我记事起，看爷爷奶奶自己在老房子住，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跟我爹娘提了几次，把爷爷奶奶接回来，他们都不同意。每次去看爷爷奶奶我都挺难受的，艳红见我心里不痛快，就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一出就是演给爹娘看的，让他们好好想想。”
老支书这才明白，“好，叔果然没看错你们，你们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呀！我这就回去和你爹娘说。”
艳红说：“叔，别急，我看还是明天到大队，当着村里人的面说清吧，省得我婆婆以后又……”
06
第二天一早，大队门口就挤满了人，大家伙都知道，老支书要解决钢镚娘和儿媳妇的家务事，都来看热闹。
“老支书，让我公婆回来可以，但必须让爷爷奶奶也搬回来。我跟钢镚已经存好了钱，准备明年开春，把老房子推了盖新房。盖好了房，让我爹娘带着爷爷奶奶一起住，但是他们必须好好孝敬爷爷奶奶。”艳红爽快地说。
全村人听了拍手叫好。
“钢镚娘，你看咋样？”老支书问。
钢镚娘半天不吭声，老杠头还是老样子，蹲在一旁叼着烟。
“你倒是说句话呀。”老支书着急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哪找去，你咋就不明白呢？”
钢镚娘突然大哭起来，说道：“我跟钢镚奶奶是吵过几架，但是至于到了不管他们两口子的地步吗？你们就知道看热闹，知道些什么？”
“我本来还应该有个孩子呀，我可怜的孩子，都快足月了，被他狠心的奶奶害死了，呜呜呜。”
钢镚奶奶闻言也是老泪纵横，“都怨我，都怨我。”
村民闻言诧异，还真不知道咋回事。
在钢镚娘断断续续地哭诉中才知道，原来在钢镚五六岁时，钢镚娘又怀孕了，她满心欢喜地期待是个闺女。
钢镚奶奶说还是儿子好，家里男孩多，将来有照应。钢镚奶奶这句话，让钢镚娘又不痛快了好久。
一天，钢镚娘出门时，台阶上不知怎么都是油，钢镚娘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而且还是个胖小子，关键是还伤了身子，一直再也怀不上了。
钢镚娘认定台阶上的油就是钢镚奶奶撒的，就是重男轻女。当钢镚奶奶表现出伤心时，她也觉得不过是因为那是个男孩，钢镚奶奶才这样而已。
从那以后，钢镚娘就恨死钢镚奶奶了，总是找茬和钢镚奶奶吵架，第二年盖了新房也不给老俩口住。
07
听了钢镚娘的话，村里人面面相觑，钢镚奶奶也太狠了吧。
钢镚奶奶在一旁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钢镚突然站出来，一下子跪在钢镚娘面前，“娘，都是我的错，我真不知道您是因为这件事生奶奶的气，当年的油是我撒的，跟奶奶没关系。”
钢镚娘一听，立刻停止了哭泣，一把抓住钢镚的肩，“你说什么？”
“那天早上，我起床想吃炸丸子，奶奶说您闻不得油烟味，就没给我做。我觉得奶奶舍不得油，就赌气把油撒在外面，然后跑出去玩了。回来听说您摔了一跤，弟弟没了，没人说，我也没想到是因为油让您滑了一跤。”
钢镚娘嗤笑一声：“你为了你奶奶，编这话骗我。”
钢镚抱着娘苦笑：“是真的，后来，您把奶奶赶出去，就一直没人给我做炸丸子了，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不怪奶奶，都是我的错！”
“您怎么不告诉我呀！娘。”钢镚娘听了这话，忍不住问钢镚奶奶。
钢镚奶奶终于开了口：“钢镚还小，说到底还是怪我没注意，才害你没了孩子，不怪他。”
“娘，对不起。”钢镚娘和钢镚奶奶搂在一起痛哭不已。老杠头和钢镚爷爷也在一旁抹眼泪。
艳红和钢镚上前扶起钢镚娘和奶奶：“好了，娘、奶奶别哭了，说出来了就好了。”
“娘，以后我就是您亲闺女，您别哭了。”艳红搂着钢镚娘。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这话说开了就好了。”老支书在一旁劝着。
“娘，别哭了，咱们搬家去，和爷爷奶奶一起搬回来。明年咱们盖新房，我再给您生个胖孙女，还指望您和奶奶给我看孩子呢！”艳红说。
“搬家去，搬家去。 ”钢镚扶着奶奶说。
“大家伙都搭把手，帮钢镚他们搬家去。”老支书一声吆喝，大伙都答应着向老房子走去。
格格说
每个人想老有所依，要给晚辈做出榜样。家人之间需要互相理解，解开心结，方能和睦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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