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 休夸此地分天下,只得徐妃半面妆。
-- ---李商隐《南朝》
南朝梁武帝天监元年,当朝侍中信武将军徐绲中年得女,取名昭佩。徐昭佩自幼聪明伶俐,写得一首好诗词,长得更是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深得徐将军和夫人的宠爱。
昭佩酷爱桃花,最喜欢在桃花林里画桃花,读诗词。徐将军为了讨好女儿,遍寻桃花美景,终于在东海西北部的肥城郡发现一处犹如人间仙景的世外桃源。徐绲特意在桃花园林深处建了一处宅子,供爱女每年四月赏桃花,并取名“桃花斋”。
每年阳春四月徐将军都会命自己亲信当朝骑射高手季远跟随徐昭佩赏桃花,保障爱女的安全。季远不仅骑射在当朝无人匹敌,长得俊美潇洒,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
季远和昭佩也算是青梅竹马,不过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尽管昭佩多次表明自己爱慕之情,季远总是恪尽职守,保持距离。昭佩心伤,却只能默默压抑着满腹的柔情。
十五岁那年,昭佩随父亲赴宴,认识了湘东王萧绎。萧绎长得一表人才,擅长作画和写诗,在诸王之中是难得的大才子。
他对美艳绝伦又带有一丝落寞的徐昭佩一见钟情,当听徐父提及昭佩每年必去桃花斋赏花时,便主动请求随昭佩一同去桃花斋赏花。徐父大喜欣然同意,昭佩默不作声。
在宛若仙境的桃花园林里,萧绎提出要为昭佩画一福桃花美人图,昭佩应许,却执意侧面而对,她的目光始终落在站在远处的季远身上。
在萧绎眼中,昭佩的半面与桃花相映,美不胜收,而在昭佩眼里季远才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当然这一切,聪明的萧绎一切收尽在眼底。
赏花归来,萧绎向皇上请旨要迎娶徐昭佩为王妃。昭佩宁死不从,她向父亲坦言“今生非季远不嫁,如若季远不娶,便终生不嫁!”
昭佩竟敢抗旨不遵,惹怒了梁武帝,他下旨把徐氏一家和季远打入死牢,秋后问斩。萧绎思念昭佩成疾,武帝爱子心切,便同意放了徐家,只把季远凌迟处死。昭佩向萧绎求情,只要放季远一条生路,便肯嫁给他当王妃。萧绎应许,不过要求季远削发为僧。
季远剃度前,昭佩痛心的问他,人人都为我倾倒,为何你季远却偏偏视我不见呢?季远淡然的说,从此世上无季远,只有智远和尚,女施主请回吧!
伤心欲绝的昭佩大病了一场,萧绎每日都会来看望她。因王爷救了自己心爱之人,昭佩对他不再冷漠。
有时萧绎也会为昭佩作画,不过昭佩每次只肯侧面而对,眼睛痴痴地看着窗外。萧绎笑道,昭佩的半面已然美不胜收,只是少了桃花做衬,多了几分落寞。
昭佩和萧绎大婚前夕,湘东王府遭遇刺客,萧绎为了保护心爱的《桃花美人半面图》被刺瞎了一只眼睛。最终画还是被刺客抢走了。武帝大怒,重金悬赏找刺客,始终无果。
婚后萧绎对昭佩宠爱有加,昭佩虽然冷淡了点,却也恪尽王妃职责,为王爷生了一儿一女。
不知何时起,昭佩迷上了拜佛,她说,因为王爷喜欢画佛画。而外人纷纷传徐妃是去私会智远和尚。
昭佩自然是有私心的,希望能见季远一面,不过每次季远都避而不见。回到王府,昭佩便以酒解愁,久而久之染上嗜酒的毛病。这一切都让萧绎气愤不已,却对她无可奈何,只有安静的抱着她,任由她吐在自己身上,揪心地听她喊着别人的名字。
终于萧绎忍受不住,以勾引王妃之名,请旨杀了智远和尚。
昭佩悲愤不已,质问萧绎“为什么要如此狠心,从头到尾只是我徐昭佩一厢情愿,季远甚至从来没有正面看过我,要死的人也应该是我啊?”萧绎冷笑着扔过来一幅画,昭佩看了一眼悲恸欲绝,竟然是《桃花美人半面图》,萧绎恶狠狠地说,你以为当年的刺客是谁?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昭佩泪如雨下,心如死灰。从此之后,终日不出门,并拒见萧绎!
为了讨昭佩欢心,已经登基称帝的萧绎,重用季远的弟弟季江。
昭佩第一次见季江时,吓了一跳,恍惚中,她以为是季远。是的!俩人的眉眼是有几分相似。昭佩把《桃花美人半面图》赐予季江嘱托他替哥哥保管好。
昭佩终于肯见萧绎了,身为皇帝的萧绎竟然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可是当他推开门却懵了,昭佩竟然只梳了半面妆,不过依然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昭佩笑道,陛下不是常说臣妾的半面已然美不胜收么?想来是非常喜爱半面妆,今后臣妾日日为您梳作半面妆,可好?
不知为何,萧绎脑海里却浮现出《桃花美人半面图》,他默不作声的把昭佩拥入怀中,思绪万千,而昭佩已经梨花带雨。突然萧绎推开昭佩,夺门而出。
后宫之人纷纷传言,徐贵妃是有意嘲笑皇上是独眼,只配看她的半面。
父母劝她,她不以为然:皇上讲仁义,说道德,断乎不会因这样的小事焚琴煮鹤,顶多只不过是逐出宫去,眼不见心不烦,这样倒也好了。
萧绎竟然真的一连好几年没再临幸徐妃,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会翻出以前给昭佩画的半面图,无论萧绎如何努力,也画不出《桃花美人半面图》中的昭佩,不禁神伤,有时他也会走到昭佩的寝宫静静地看她梳半面妆,却始终不肯进去。
季江把徐贵妃赐予的《桃花美人半面图》挂于寝室之内,闲来无事便对着画中的徐贵妃发呆。
有时也会痴痴的想,自己和哥哥如此之像,徐贵妃会不会倾心于自己呢?后来徐贵妃还真的召见季江入宫,每每都是饮酒,然后谈论季远。
一次酒醉之后,季江叹气道:“徐娘虽老,犹尚多情。”宫中人人都传昭佩和季江私通,萧绎忍无可忍,下旨杀了季江。
季江死后,昭佩日渐消瘦,终日和宫中失宠的姬嫔交杯对饮,时而和诗人贺徽长探讨诗词歌赋,两人经常书信往来,惹得萧绎大怒。
后宫姬嫔见徐贵妃失宠都来诋毁她,并诬陷她下毒害死皇上爱姬王氏。
朝中大臣也把国之衰退的责任推到徐贵妃身上,纷纷上书请旨赐死徐贵妃。
萧绎于心不忍,左右为难。昭佩苦笑道,我们两个痛苦纠葛了半生,或许我死了,对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萧绎不禁痛哭流涕,把昭佩紧紧的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一字一泪:到底是为谁梳的半面妆?昭佩猛地推开萧绎狂奔而去,纵身跳入深井之中。萧绎泣不成声,徐妃,到底是为谁梳的半面妆?
《南史·后妃传》:"妃以帝眇一目,每知帝将至,必为半面妆以俟,帝见则大怒而出。"
徐昭佩一人留下“半面妆”、“徐娘虽老,风韵犹存”、“出妻”三项历史典故,深受梁元帝宠爱,却始终活在痛苦之中,不知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