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后,殊途同归

 

图片发自简书App

      他从生下来就是个胖胖的小孩,不过那时候,他还挺讨喜的,胖娃娃可爱,她们都会抱抱他,捏捏他的脸蛋,他挥舞着胖乎乎的手臂咿咿呀呀,惹得她们一阵欢笑。

    可是慢慢长大,该上幼儿园了,他还是个胖小孩,园里的小朋友都戏弄他嘲笑他,但是幼儿园那个胖胖的阿姨很喜欢他,他觉得这就够了,他还会把从胖阿姨那里得到的糖和小红花带回家。

    等到了小学,他对周遭的嘲笑感到愤怒,当他第一次抡起胖胖的小拳头把那个当众叫他死胖子的男生扑倒在地,一阵扭打之后,他被妈妈拖回家用竹子枝丫一顿胖揍。

    初中的时候,他学会了沉默和自卑,他依然对周遭不怀好意的目光敏感,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试着减肥,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伸向可乐鸡块的手,他恨恨的想:这顿先吃饱,下顿再减肥。

    上高中了,他的体重数是他年龄数加零,他喜欢上了那个对他温柔说话的女孩,哪怕她对谁都那么温柔,他想要让自己配得上她,他想要变瘦、变智慧、变得有内涵,他真的开始努力,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女孩和班上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手牵手有说有笑的时候,他觉得无比愤怒,于是他一个下午吃了五对鸡翅和三个汉堡……

    上大学时,他整天蜗居在寝室里打游戏,他还是那个没有女生喜欢的胖子,不同的是,他身边的人不再嘲笑他排挤他,他的室友偶尔也会邀他一起组团打boss,他觉得大学生活也挺美好的。

    要工作了,他在求职路上屡屡碰壁,不仅因为他的体型,还因为他在大学四年里缺了太多节课,专业技能不过关,他写了很多封求职信,最后都石沉大海,他觉得灰头土脸的不止他的外表,还有他的人生。

    他最后还是进了一家小公司,勤勤恳恳却拿着微薄的工资,与他一同进来的那个帅帅的男生已经是部门主管了,他感到不满和委屈,却又无可奈何。

    他结婚那天,来了很多人,大家都说着恭喜,他心里突然踏实下来,他要开始为一个女人,一个家负责了。

    他们俩有了孩子,可是他并不快乐,孩子的哭声和妻子的数落声让他心烦,高额的奶粉钱和房租水电费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许多个夜晚他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对自己对人生无比失望。

    孩子上中学了,他也人至中年,事业上有了些起色,妻子也很少与他吵闹,两个人坐在一起,说的最多的,便是孩子,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平凡太索然无味,他时常想起他年少时的梦想。

    直到孩子也要结婚的时候,他胖胖的身形让他看起来特别慈眉善目,在婚礼上,他看着孩子走进婚姻的殿堂,心里的石头哗哗落了一地,他感到如释重负又有些不舍得,心里空了一块似的,他还想起了他结婚那天妻子捧在手里鲜红的玫瑰花。

    当他走路的步子慢慢小下来,背微微驼下去,耳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的时候,他想他大抵是老了吧,不过他并不感到悲伤,他依旧每天清晨陪老伴去买菜,喝喝茶下几盘棋或者约牌友打打牌,听老伴絮絮叨叨地说话也不再厌烦而是咪着眼笑。

    老伴去世的那天,他很不痛快,所以他痛快地哭了好久,哭着哭着他有些愤怒,他想,她怎么就舍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了,不过他没有破口大骂,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骂她都听不到了……

    因为生病,他慢慢瘦了下来,可是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觉得他细细的手臂很难看,他想自己大抵是要死了吧,可是他还不想死,他有些恐惧,他好像还忘了很多以前的事,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他听到他身边的人都在哭,可是他没办法发出声音安抚他们,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飘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被他忘记的很多事,六岁那年在池塘边跟小伙伴们用石子打过的水漂,十六岁喜欢一个人时写满她名字的作业本,二十五岁第一次去约会的忐忑心情……他用力的扯了扯嘴角,呼出了他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口气。

    人这一辈子,大抵都是在用不同的皮囊,过着相同的人生,年少时可能走过的路不同,但是年老时,都是一个结局,总归是殊途同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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