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苏羽Loner
“据警方透露的最新消息,这已经是本市这个月发生的第四起同样手法的命案,受害者均为三十岁左右的独居离异女性,被害时间均为周二夜里零点,被害的方式均为腹部连中数刀,现场留下的证据来看,凶手是一名一米七上下的女人……”
苏江涣关掉了电视,起身围着茶几来回踱步,喃喃自语:一米七,女人,午夜杀人,独居离异……
正午时分,阳光涌入被凛冽北风捧起的窗帘缝隙中,苏江涣坐在那缕阳光旁发愣,抬手任由光明萦绕指尖游走,思忖着近期这座城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
突然,电话响起,苏江涣被吓得身体颤抖了一下,手里的笔也不受控制地甩飞了出去。
“喂?快递?放菜鸟驿站就好了……”苏江涣听了对面的话眉头紧锁,轻轻地叹出一口气,“等我,这就下楼去拿。”
十分钟后,苏江涣再次回到家中,手里多了一份厚厚的文件,打开后除了关于近期案件的现场图外多了两样东西:3名嫌疑人的相关资料跟一封信。
快递是苏江涣的朋友夏赐铭寄来的,目的就是希望苏江涣帮忙调查近期的离奇案件。
夏赐铭跟苏江涣是警校同一届毕业的旧识,但由于两个人的导师资源不同间接导致了二人初出校园发展的大相径庭:夏赐铭进了刑侦科,苏江涣却当了私家侦探。后者曾在高中时就配合警方破案,一度被誉为天才,现如今却有苦难言,抓小三、找宠物,什么事儿都得接。
作为同窗挚友,夏赐铭跟苏江涣一直保持了密切联系,而此时的夏赐铭早已成为刑侦科科长,心里也清楚苏江涣的能力却没办法直接把他招进刑侦科,只有在遇到了重案的时候才会通私下里联系苏江涣,破案后,荣誉归夏赐铭金钱归苏江涣。
苏江涣将快递里的东西分成三份贴在了家里的半透明黑板上,又在每样东西后面发现了数字:
第一排是三名嫌疑人的资料,资料背后分别是数字2、4、5;
第二排是四名被害者的资料,资料背后分别是数字4、6、7、8;
第三排是那封信,背后是数字49。
“这家伙是又在故弄玄虚,还是这些资料本来有更多,他自己筛查pass了一部分?但那封信……”苏江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受害人与嫌疑人的资料,尝试在脑海中将七人的职业、人物关系、居住环境等关键信息关联在一起。
4名受害人都是同一家健身房会员,都曾是同一个大学的学生或老师,前夫都曾去过同一个夜总会。
2号嫌疑人叫江萍,某健身房老板娘,4名受害人都是该健身房的会员,被害当晚都曾在健身房锻炼并与江萍聊天;
4号嫌疑人叫范莹莹,某高中校长,3名受害人均与她有过过节,而第4名受害人则是与她断绝关系的女儿;
5号嫌疑人叫菲雪,某夜总会台柱子,4名受害人的前夫都曾“点过”该女,且在离婚后依旧藕断丝连。
每一个嫌疑人都有完美不在场证明,所有犯罪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凶器也不翼而飞。
“有意思,夏赐铭的办案效率也很高,他既然提供了嫌疑人相关资料,真正的凶手应该就在其中,但几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要么有人说谎,要么利用了时空错位。”苏江涣望着黑板上的信,决定约夏赐铭见一面详谈,并去现场查看一番。
两人约在了夏赐铭家中。
苏江涣开门见山:“我这次来跟你对一下案件,有一些疑点。”
“急什么?这么久不见了,你还是如此雷厉风行啊——”夏赐铭手里举着一个小茶壶,猛地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嬉皮笑脸道,“老苏,喝两口吗,上好的熟普。”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喝茶,人命关天怎么可能不急?!”苏江涣佯装不悦瞪向夏赐铭,夏赐铭的目光却在逃避,看向了窗台,夏赐铭的举动让苏江涣多了些疑虑,甚至觉得眼前的老同学还隐瞒了一些细节。
“急急急,急有什么用?”夏赐铭倒了杯茶,硬塞给了苏江涣,“我自然在意案子与人命,但我更在意你,毕业几年一共约过几次?你整天闷在家,都要发烂发臭了吧!单身这么久难道才是你推理的关键?原来荷尔蒙分泌直接挂钩办案效率……”
“好了好了,你怎么永远这么贫嘴?”苏江涣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砸了砸嘴巴,朝夏赐铭翻了个白眼。
对于挚友的调侃他有些哭笑不得,父母不幸的婚姻让他对恋爱与婚姻多了层恐惧,整日闷在家忙于工作昼夜不分的他又有什么交际空间呢?
“对了,上个月阿姨的葬礼你怎么没去,四十几岁竟然突然自杀……”夏赐铭收敛了笑容,手中的茶壶也放下了,起身走到书架上从顶层抽出一本笔记本甩到了茶几上。
“从她十年前头也不回地抛弃我跟爸那天起,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好了,赶紧说正事儿吧,我下午还要帮刘大爷找猫。”
两人开始一本正经地沟通起了连环杀人案。
警方认为凶手为女性的原因有三点:
1.被害人都是主动开门放凶手进入的,怀疑是熟人仇杀;
2.从仅有的两段监控视频来看,外貌特征符合女性;
3.现场掉落的毛发检测结果为女性,但几处的全不一样。
“仅仅靠这三点就把受害人圈定为女性似乎也过于草率了。”苏江涣将翻看完的笔记本扔给了夏赐铭,走到窗户前将窗帘拉上,“而且从现场尸体死亡方式来看,女性作案,难度太大了……”
夏赐铭打开投影仪,边给苏江涣播放监控视频边解释道:“这些我们也确实有考虑过,但种种迹象表明,凶手就是个女性,如果是男性的话合理的地方只会更多。”
“不合理?人性凶险面前没有任何不合理。”苏江涣突然站起身,一把夺过夏赐铭手里的遥控器,“等一下。”
画面定格,头戴鸭舌帽口罩的凶手身着宽松长裙配高跟鞋正趔趄地走着,左手举着什么东西时不时塞进口中。
“凶手是左撇子,还抽烟,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因为三位嫌疑人都抽烟,都是左撇子。”夏赐铭见视频播放完了,重新将窗帘拉开,“你啊,宅久了,似乎都没那么喜欢阳光了,怎么总把自己藏起来?”
苏江涣无视了夏赐铭的话,盯着茶壶里不断升腾的热气发愣,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了起来。
“我们晚点去四个现场看看吧——尽管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资料,但你一定很想去。”夏赐铭朝苏江涣笑了笑,突然快速抬手从苏江涣的头上拽了几根头发下来,“哎呦,私家侦探就是不一样,自由、轻松,你看,头发如此茂密。”
“好。”
“老苏,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我们根据杀手的作案规律,已经找到了下一位可能受害的人,也在那个人家附近新装了摄像头。”夏赐铭喜形于色,挥拳朝苏江涣的胸口锤了下,“后天的周一晚上,我们提前去蹲伏,没准就能直接抓住凶手了。”
“估计不会有这么简单的……”
苏江涣趁夏赐铭换衣服的间隙开始在他房间里走动,来到洗手间随便翻了翻,刚打算离开却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水味儿,苏江涣寻着香水味儿打开了洗衣机的盖子,里面赫然躺着监控视频里凶手身上的那件长裙。
“不可能,这家伙难道……”
“老苏,走了,你人呢?咋,饿了?”
“来了。”
苏江涣随手将一个微型摄像头贴在了洗手间门旁,将洗衣机复原,来到客厅,打算跟夏赐铭出门。
夏赐铭走在苏江涣前面,左手打开门,走了出去。
几处现场都处在破旧的小区,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留下有用的监控视频,而且确实如夏赐铭所说,现场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脚印经过处理无法参考,行凶戴了手套没有指纹,室内无任何打斗痕迹,虽然死者身中数刀,但凶手都是一刀毙命后连补数刀。
“这个凶手可真奇怪。”一同来现场的小刑警感慨道:“你说她不专业吧,能掩盖所有证据,做到近乎完美的犯罪,甚至第一刀一定杀死受害者;可你要说她专业吧,每个现场都会留下毛发,杀死受害者后依旧要继续补刀……”
夏赐铭干咳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费解的,凶手留下让你看到的很大程度是假象,否定假的线索验证真的线索,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完美犯罪。”
“执念、病态,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习惯做好计划以同样的凶残方式实施犯罪,这些人大都受到过巨大刺激,心理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苏江涣站在窗前,脑海里不断模拟凶手从计划到实施的过程,进门、杀害、离开。
夏赐铭抬手朝手下刑警的额头敲了敲:“让你多看书,让你多看书,这我们学校当时文武双全的天才,迷倒多少少男少女。”
“既然现场线索有限,并且确定了凶手就在那三个女人之间,那么还是要从两方面入手调查,一方面是凶手背景跟作案动机,不局限于某些仇恨,另一方面则是人际网,每个嫌疑人的人脉往来。”
月亮刚刚从东方踉跄而出,苏江涣望着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水马龙,心里却在惆怅自己与这座城市的若即若离,他再次拉上窗帘,任由月色在无际的黑夜里游荡,将自己关押在有限的光明中。
离开现场后夏赐铭又跟苏江涣分别约见了嫌疑人,夏赐铭见了菲雪,苏江涣见了江萍跟范莹莹。
“按你们的逻辑,我就因为她们不续费就要把她们都杀了?什么狗屁逻辑……”江萍不屑地骂道,“国家养活你们是让你们服务老百姓的,不是耽搁老百姓的!你们动不动就约我见面耽误我多长时间?我已经因为那几个人的晦气事儿影响到工作了……”
苏江涣早已见惯了各类人,保持微笑地回应道:“江女士你先冷静一下,我们又没断定您是凶手,只是想对案件有更深入的了解,通过您知道一些关于死者的事情。”
江萍又在苏江涣的引导下回答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期间还几次差点破口大骂,事实上,江萍在健身房的口碑一直不太好,之前就有把学员打伤的先例。
另一位范莹莹出奇地配合,提到被杀害的女儿更是泪眼婆娑。
“她爸因为工地事故离开的,她从那之后就跟我老死不相往来了,觉得我都当上校长了居然还让自己丈夫去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觉得她爸的离开就是因为我……”已经泣不成声的范莹莹接过苏江涣递过来的纸巾,挤出笑容点头致谢又说道,“你们需要我怎么配合我都……都配合,我觉得很亏欠她……我真的真的很爱她,从我还在教书时就整天把女儿挂在嘴边,跟我的孩子们不断夸女儿……夸她的好……”
“节哀顺变,我们会努力抓到凶手的。”
感受到别人深沉而又真挚的母爱,苏江涣心里竟油然而生难以名状的惆怅,他心想,等这个案子告破,自己还是要去母亲坟前送上一束花的。
另一边的夏赐铭进展也不太乐观,但是却在交谈中得知菲雪撒了谎,有两次案发时她根本没有不在场证明。
平时的苏江涣一定早早关闭一切电子设备入睡了,这是他保持了几年的习惯,却也是工作一直不温不火的“罪魁祸首”,今日的他想到夏赐铭洗手间的长裙辗转难眠,便再次打开了手机,监控头那一段的发展但是让苏江涣有些后悔了。
夏赐铭正跟一个身穿超短裙的人搂抱在一起,当他转过来,苏江涣看清了穿短裙的人的脸——那竟然是今天一起去看现场的那个小刑警!
苏江涣这才想起大学时同学就总开玩笑说夏赐铭跟自己走太近,两个人不会是一对儿吧?
两个人激情相吻,阵阵喘息声从屏幕中传来,苏江涣倒是没有脸红,只是觉得十分尴尬,他关了摄像头倒在床上松了口气:“好兄弟有了男朋友……不,好像算女朋友……好兄弟也洗脱了嫌疑,双喜临门,不然自己还要亲手把他送进去。
一夜无眠,苏江涣不断思考着三位嫌疑人的话,觉得毫无头绪。
第二天中午二人正在吃饭,夏赐铭接到了电话后开了免提:午夜零点,又有人被杀害了,正是他们本来打算今晚去提前蹲伏的那一家。
“什么?!”二人听到后大惊失色,面面相觑数秒后冷静了下来。
“看来我们摸到的规律并不准确,或者说凶手提前得知了消息,先行一步去行凶了。”
“我更倾向于后者。”夏赐铭抿了口茶咽下,将茶叶吐出,“那三名嫌疑人昨天都知道了我们要提前蹲伏,所以更能确定凶手就是她们中的一个。”
“你为什么要提前告诉她们我们的计划?!”苏江涣十分费解,甚至有点愤怒,厉声问道:“我们本来可以保护好那个女人……”
“我们的证据太少了,我只想通过这种方式逼迫凶手现形,也已经提前跟那个女人说过关好房门了,不知道她怎么……”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来了现场,却发现所有的摄像头已经被提前破坏掉了,这一次的门是被强行撬开的。
苏江涣仔细检查现场,在墙角发现了一片毫不起眼的黏在墙上的茶叶,赶忙弯腰装起来塞进了口袋。
尸体死法如出一辙的惨,腹部数刀,血肉模糊。
苏江涣托人查了茶叶,是普洱茶,更准确点来讲——是熟普。
苏江涣倒吸了口凉气,暗叫不好,难道凶手真的是认识这么久的好兄弟?
不会吧?
毕竟认识了这么多年,很清楚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而且如果是他做的,又何必找自己来揪出真凶?
不过几年时间的不够了解,没准真的会改变一个人,洗衣机的长裙的尺码也不能确定是他另一半的。
苏江涣将夏赐铭的照片贴在了第一排嫌疑人的位置,面色凝重。
“哪怕是兄弟,也要把你抓起来,这世间的仿徨与黑暗够多了,如果作为一名侦探都不能保证坚定地奔赴正义,那么一切的黑白善恶又有什么区别呢?”
苏江涣掏出手机,打算再约夏赐铭见面后对他更深入地调查,没想到对方先一步打来了电话。
突然震动的电话吓得苏江涣直接把手机抛了出去,他赶忙用左手捡起手机,右手又往嘴里扒了口饭。
“怎么可能……凶手自首了?!”
苏江涣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头痛欲裂的感觉令他不断干呕。
据警方消息,自首的人是嫌疑人菲雪,她突然认罪是因为东躲西藏的日子太过煎熬,杀的几个女人有的是为了让其前夫死心塌地跟自己,有的是其掌握了前夫的把柄间接影响了自己。
苏江涣有些难以置信,却还是如释重负,只是按照他本来的推理,菲雪是最先被排除嫌疑的,怎么可能会一个月内情杀好几起发生在同一个凶手身上呢?
苏江涣前往警局参与复盘后打算离开,小刑警追了出来“前辈,前辈,留一个联系方式吧”。
“没问题。”苏江涣笑逐颜开,心里还在盘算以后叫嫂子还是叫弟妹突然随口说道,“真的很意外,凶手竟然是5号,我本来……”
“5号?”小刑警打断了他,疑惑不解:“为什么那个凶手会被你称作5号?”
“你们不是会在嫌疑人资料背后写上编号?”苏江涣问完后突然怔在原地,之前夏赐铭送给自己的资料从来也不会在后面写数字!
“前辈?前辈?!”
苏江涣往墓地跑去,随手买了束花,花店老板看着自己笑了笑:“孩子可真孝顺,一个月送那么次花……”
“你怎么知道我是去送给谁的?!”苏江涣大惊失色,整个人的脑袋再次恍惚了起来。
他踉踉跄跄地跑向墓地,鞋子甩飞了也无暇顾及,当他跑到母亲的坟前,看到已经摆了五束跟自己手里一模一样的花。
他一个脚下不稳,直接摔在了坟前,想起十几年前某个周二的午夜,三十岁的母亲抛弃了年少的自己跟父亲,那时的她语重心长地说:“儿子,别怪你妈,谁让你爸整天不务正业去夜总吃喝玩乐不顾家,我也没办法带你走就像我老师说的,养女儿才是棉袄,养儿子以后要操心的啊,可太多了,怪就怪那个男人,也怪你自己是个男人。”
母亲不断用手磨损着她的头发,眼里却没有半分不舍,她的话语犹如钢刀刺进苏江涣胸口,让他万分痛苦的同时倍感煎熬,痛恨自己因为不是女儿而被抛弃,更痛恨那个三十岁离婚抛弃家庭的女人,如果无法一直陪伴为什么还要从肚子孕育后生下?
“不……不会的……不可……不可能……”苏江涣突然大笑了起来,而后又是声嘶力竭地痛哭,他颤抖着手抬起脚望向脚底,发展两个脚底各有一圈深深的印痕,明显是小一号的鞋子捆绑过的痕迹。
苏江涣愈发崩溃了,头顶的阳光让他感觉到头晕目眩,他终于想起了一切,想起了那个隐于黑暗、记忆浅薄的另一种身份。
而母亲的自杀也完全得益于自己某天深夜打扮成女儿身去逼疯了她。
苏江涣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赤脚朝家里跑去,路上不断自言自语:我是男人,我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是女人……
回到家后,苏江涣一把将窗帘扯下跪在了窗前,声音已经嘶哑的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不断朝头顶的阳光磕头:对……对不起……对不起……
当他转过身,发现了黑板背面的数字:
245、4678、49。
他掏出手机,将输入法改为九键,按照数字顺序敲击,发现三组数字分别对应了4种按键顺序,当他不断组合后恍然大悟,这竟然是夏赐铭给自己的暗语:
524来,94自,7468首。
皎洁的月光再次战胜恶毒的夕阳温柔地亲吻了这座小城,行色匆匆的人群间被泼洒上淡淡的凉意。
一家私人诊所的窗前,一个性别未知的人头戴鸭舌帽口罩身着长裙高跟鞋自缢在了屋顶,月光抚在他上扬的嘴角,目送他再一次遁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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