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是和同伴走失了,又好像是被同伴抛弃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好像突然一下醒来,就被放在这个熙熙攘攘的街道。我拉住一个人问了一下,才知道,我原来是在天津。一转头,看见一个女孩从一个轿子车里钻出来,穿着崭新的校服,扎一马尾,模样再正常不过了,可我就是觉得哪里透露着别扭,看她面目和善,我禁不住上前搭话:
“你的衣服真干净。”
“谢谢,我就是故意穿的这么干净的。”
“你要去上学?”
“不,我是要去见我奶奶。”
“你奶奶?”
“对,我奶奶,她今天从天津的乡下过来看我,想知道我在这边过的怎么样,我穿的这么干净整洁就是去见她的,想让她觉得我过的还不错。”
“干净整洁的校服是过的还不错的象征?”
“是吧,起码对我来说是,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她边说边整理行囊,轿子里有好多她的东西,衣服,吃的,牙刷,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积在一起,我感到不可思议极了,继续问道:
“难道你就住在这个轿子里?”
“是,怎么这不像一个'家'吗?”
“那你奶奶怎么办,她今天不是要来吗,难道你也让她跟你一起住进这个轿子里?会冷的…”
“那当然不是,我现在身上总共还有151.5元,我可以带她去地下商场吃一份牛肉馅饼,然后喝一碗热疙瘩面汤,至于住的地方,你不知道这个城市的角落有许多50元一宿的便宜旅馆,我想我奶奶她会喜欢的。”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老人躺在黑黝黝的便宜旅馆中的场景,面容祥和,嘴角含着一丝微笑。我被女孩的故事打动了,她起身朝外走,我情不自禁的跟随。
女生的步伐很大,走路很快,恰好我也喜欢走快,我们是风驰电掣的一对。
我糊里糊涂地,接着跟她说话。
“你是哪人?”
“天津,刚才不是说了吗?”
“哦,哦,哦,你看我这记性,天津好啊,是大城市。”
“你刚刚在那里是干吗的?”
“群演。”
“这么说,你想当演员啰?!”
“也不是,正如你说天津很大一样,但它继续往下分还有很多县镇,即使是大城市也有贫穷的地方,我虽然是个群演,也算演员的一部分,可是我并不想成为一个演员,我也不知道我想干吗,'群演'只是我了解世界的一个途径。”
她说她不想成为一个演员,可是说话的姿态和说出来的话却又恍若一个演员,我完全被女孩给冲击到了。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一个拐角处,她朝我挥了挥手,以示告别,或者是叫我不要再跟下去了,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她已经消失到了茫茫人海中。
告别女孩,又回到了起点,我在天津,但我不知道我具体在它的那个地方,以及,我要去哪。
从我旁边驶过一辆电动摩托,带起了满地灰尘,我咳咳几声,四周围有很多卖吃的路边摊,翻炒鱿鱼、手抓饼、天津麻花、糖葫芦,抬头是高挺的立交桥,“这一定是在火车站附近”我心中暗暗猜测,立交桥就是人学,有立交桥的地方就有中转站,我决定上桥去碰碰运气,身后突然传来模糊的叫声“黄思遥”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回头看看,一张张陌生的脸,好像还有人在冲我傻笑,我摇摇头,告诉自己,“黄思遥,幻觉,这是在天津。”转身,上了立交桥。
一上桥,桥面,突然变作了平缓的路面,白日骤变成了黑夜,夜行中,有人穿一套运动服,一看就是出门运动的架势,有刚放学的高中生,书包沉沉地背在肩上,脑袋低低地耸拉着,一个中年男性搂着一个20几岁的清纯少女,不知道是她的女儿还是情妇,身侧是一家HM,店内透出温暖的灯光,有人从试衣间出来,试的是一套比基尼,月光和灯光让她看起来十分美好,如果我是个男生,此刻我就进去抱住她,管她流氓不流氓。迎面又走来一个妙龄女郎,身上穿的仅比比基尼多几块布,我是小城市的孩子,这样的穿着如果走在我们家的大马路上,是会被大妈的盐汽水给喷死的,可是这里的人都目不斜视,我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直觉她察觉到了我的眼神,但是她并不看我。我想,这就是大城市吧,“包罗万千”。
走的时候深了,渐渐地没有了人,明明感觉已经到了巷子角落,拐上一拐,又到了一个船舱一样的室内,这不是船舱,好像是一个旅馆,但其实更像一个火车硬卧的过道,两边都坐着人,嗑瓜子的,拿眼镜瞅着窗外,眼神迷离。有人端着盘子从我身边经过,作服务员打扮“嘿,让一让勒”我让让,接着径直再往前走,面前是一块木板,使劲推,推不动。
这是一条死路,那刚才那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没有办法,我只得往回走。
又回到立交桥下,到处都是摆摊的小贩,他们并没有因为黑夜的到来而变的低沉,反而更喜气洋洋了,张锣打鼓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黄思遥”我又听见有人叫我,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声音,声音真切的从我身后发出,我转过头,一张历尽沧桑的脸,也不能说沧桑,只是他脸上有很多肉疙瘩,让他显得比较成熟,我对这样的脸并不眼熟,但奇怪的是,内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让我脱口而出“陈椽?”
他笑笑,手搭在我肩膀“行啊,黄思遥,还记得我。”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毕业好多年,我从来也没有想起过他,按理来说,我应该早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才对,可是,我竟然还记得,这让我不可思议。记忆中,他是一张面目清秀的脸,爱咧开嘴笑,可是眼前这个人…,我将回忆的脸与眼前此人的脸叠加,渐渐的找到共同点,他们的眼睛都很澄澈,说话的时候洋溢着笑意,给人一种很纯粹的感觉,我恍然觉得一个人在长大的过程中,或许被很多经历改变了面孔,但是只要保持着最初的心情,他的眼睛是可以一如从前的。
想到这里,我这一天莫名其妙的经历一扫而空,我朝他微微笑,
“你怎么来天津了?”
“找你啊!”
“找我?”
“对,我一直都在找你,我听他们说,你来北方上学了,但不知道具体哪座城市,于是我就来了北方,打算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找,没想到刚来北方,第一座城市,我就把你给找着了。”
“找我干吗?”
“想你了呗,毕业这么多年,每次同学会,你都不来,都不知道,你变成什么样了。”
正如我所说,岁月改变了他的容貌,却没有改变他的澄澈,换任何一个如他一般大的男性说出这番话,都会夹杂着或多或少的暧昧色彩,但他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于是,我也很自然的答道:“嗯,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很好。”
我没有想念他,但他却很想念我,他找我,去的第一座城市,不是北京也不是山东,而是来到了我碰巧来到的天津,这一切不得不说是缘分,或者是奇遇。或许,我的迷失,就是为了遇见他,而他的到来,就是为了拯救我。
我说“你知道火车站怎么怎么走吗?”
他说知道。于是把我带到一个小屋子里要我等会,说等下叫一个黑衣人带我去。
屋子很小,应该是他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堆满了各种食品的包装和零食的碎屑,我简直觉得这不过是我之前遇到的那个女孩轿子的翻版。
门外,黑衣人在一步一步向我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