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六岁的囡囡仰头看着父亲,一脸的疑惑。
“囡囡啊,爸爸是想让你好好看看,等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家,就是这位好心的奶奶送给我们的。”罗成鑫怜爱地蹲下来,摸摸宝贝女儿的头,对着墓碑上的名字说道。
“爸爸,这位好心的奶奶我不认识呀,她为什么要送给咱们一个家?”囡囡的眼神中充满疑惑。她以为,从火车站出来,爸爸会带着她直接回家,没想到却来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让她感到有些害怕。
罗成鑫看出了女儿眼中的恐惧,将她揽入怀,柔声地说:“以后爸爸会告诉你的,只是现在,你要记住这个墓碑上所刻的名字,她是我们父女俩的恩人。以后每一年的这一天,我们都要过来为她扫墓,和她说说话,知道吗?”
囡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中的恐惧渐渐消失了,她很认真地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丁美兰。
~1~
当罗成鑫开着的士沿街揽客的时候,恰巧来到了江畔花园的门口。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见到他的车,赶忙伸手拦停。
“师傅,去市第二人民医院吗?”老太太躬下身子问道。
“去啊,您上车吧!”
罗成鑫喜欢和坐他车的乘客聊聊天,打发行程中的一些无聊和寂寞。当然,如果遇到那些不大喜欢和陌生人聊天的乘客,罗成鑫也会很知趣地闭上嘴巴专心开车。
“老人家,您这是要去看病吗?”罗成鑫看到坐在后座上的老太太神情有些落寞,想和她聊聊天。
“哦,算是,也……不算是吧。”上车后,老太太的右手一直摆弄着别在胸前的一枚胸针,一只金灿灿的凤凰,眼睛是闪亮的红色,显得特别好看。
“这……怎么话说呢?”罗成鑫有些不解。
“唉……”老太太轻叹了一声,“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医生建议我住院治疗,说不定还能有一丝希望。但是我很清楚,我的病,已经是晚期了,没有什么治愈的希望了。”老太太说得很平静,看不出一点儿悲伤。
罗成鑫听了却心生涟漪,妻子和他离婚后从此杳无音讯。而他的母亲两年前去世,父亲也在一年前撒手人寰,留下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寄养在弟弟家。虽然弟弟一家对女儿还过得去,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好几次女儿打电话给他,都哭着问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在一起?
罗成鑫每回笑着和女儿通完话后,心里都异常地难受。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今年将女儿接过来。
可是,房子是一个大难题。接女儿过来容易,可是父女俩住哪儿?这座城市,有那么多住宅楼,可是没有一处属于他。他那微薄的收入,想要在这座城市买一套哪怕是蜗居,都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他选择租房。但位置稍微好一些的,租金一个月都上千,罗成鑫承受不起。
他还在寻找着合适的房子。为了能够多赚点钱,他主动申请加班,希望多攒点钱租一套像样点的房子,好将女儿早一些接过来父女团聚。
~2~
“老人家,您也不用太难受。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这病医生就给治好了呢?”罗成鑫安慰道。
“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善良的人。”老太太苦笑着摇摇头,再一次地抚摸着胸前的那枚胸针。
半个小时后,医院到了。老人掏钱付车费,但是罗成鑫却拒收。
“那怎么成,一定要收钱的!”老太太既感动,又惊讶。
“老人家,您听我说,这点钱不算什么。我只希望您能够早日康复!”其实,罗成鑫在听到老太太说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时,就已经做决定不收老太太的车钱了。
老太太非常感激地收回了钱,挂着眼泪说:“小伙子,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说着老人家准备开门下车,罗成鑫忽然想起了什么。
“等一下,老人家!”
老人打开车门的手忽然间定住了,疑惑地望着他。
“哦,是这样,”罗成鑫说着,就将自己的电话写在一张纸上,交给老太太,“这是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您哪一天想要用车了,可以打这个电话,我只要有空,就一定过来。”
老人家接过那张纸,很认真地看了看,然后收好。
两天后,罗成鑫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是罗成鑫吗?我是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你能不能尽快赶到医院来,1206病房的一位老太太让我给你打电话,说让你赶快来一趟。”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焦急。
“老太太?哦,我知道了,她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清楚啊,你来了再问她吧!”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这让罗成鑫赶到有些纳闷。莫非是老太太要用车?
到了医院病房,罗成鑫看到老太太的床上、床边都凌乱不堪,她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抬头见到罗成鑫,老太太眼前一亮,赶紧抓住他的手说:“小罗啊,在你的车上,你有没有发现一枚胸针啊?”
“胸针?”罗成鑫有些懵了,他记得两天前老太太下车前还特意摸了摸那枚戴在身上的胸针。“我记得您当时戴在身上的,就在这个位置。”罗成鑫说着,指了指左胸的位置。
“可是它不见了!哪儿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所以我让护士打电话给你,让你过来瞧瞧是不是落在车上了?”老太太泪眼婆娑,非常地伤心,“这可是我的老伴送给我的,都已经戴了四十多年了,没有了它,我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办?”
“老人家,您别着急,我这就下去到我的车上看看!”说着罗成鑫飞奔下楼。
找了很多遍,后座上什么都没有。罗成鑫连车上的地毯都掀起来仔细查看,依然一无所获。
他有些后悔,如果当时老太太下车之后,他能够仔细检查一下后座该有多好!可是,凭着他的记忆,老太太下车之时,胸针应该在她的衣服上啊!
老太太显然对这个结果非常地失望,忍不住泪如雨下。
罗成鑫尴尬地站在一旁,仿佛真是自己的疏忽,弄丢了老太太心爱的胸针一般。
回到车里,罗成鑫呆呆地坐在座位上,老太太那张因为失望而潸然泪下的面孔不停地闪现在他的眼前。
~3~
他发动车子,缓缓行驶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这时,一家珠宝店的招牌映入了他的眼帘。
“珠宝店?对,去珠宝店问问吧,说不定可以给老太太买一枚同款的胸针!”想得到这里,罗成鑫忽然间充满了动力。
“请问,你们这里有没有胸针卖?”
“胸针?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我们这里只有项链、耳环、手镯售卖,却没有胸针卖。您要不看看这些?”一位售货员招牌式的笑容向他展示着柜台内琳琅满目的珠宝首饰。
罗成鑫连找了几家,都没有胸针售卖。直到他走进一家看起来规模并不算大的珠宝店,想着如果这家还没有,那就算了。
“胸针?您需要买什么样的胸针?”一位有些年纪的售货员问道。
罗成鑫赶紧将他记忆中老太太胸针的颜色和款式边解说边画了出来。
“哦,这种款式啊,都很老了。现在应该都不生产了。”售货员看着图样摇摇头说,“不过,你要是真想要的话,可以订做。我可以帮你联系厂家,试试看。”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联系问问?”罗成鑫感到了一丝的曙光。
看到对方拿起手机打电话,罗成鑫心里在祈祷。
“厂家说可以,不过可能费用会贵一点,时间也会长一点,您还想要吗?”
“要,当然要!不知需要多少钱呢?”
“这个还不好说。要等图样送去给师傅看过之后,才能定价。您可以预付300定金,等师傅确定下来了之后,我再打电话通知您让您看看是不是您想要的那种样式,您看怎么样?”
“那太好了!非常非常感谢!”罗成鑫预付了300元钱,留下了联系方式之后,顿时感到轻松了不少。
很快,珠宝店打来电话说,师傅已经画好了图样,问罗成鑫什么时候方便来店里过目。罗成鑫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之后,便赶到了珠宝店。
“什么,要两万块,这么贵!”听到这个价格,罗成鑫很是惊讶。
“也不算贵了,小伙子。要知道这可是专门为你一个人定制的,人家师傅已经算是很优惠了。那……你还要不要了?”店员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显得有些不耐烦。
罗成鑫思虑片刻,咬了咬牙,狠下心说:“要!”
~4~
一个星期之后,罗成鑫拿到了那枚定制的胸针。金色的胸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凤凰的两只红色的眼睛也格外地亮丽,这和老太太胸前别的胸针一模一样!
“老太太,您看,您的胸针我找到了,就在我的车里。昨天洗车的时候才发现的,所以特意给您送来了!”到了病房,罗成鑫兴奋地将胸针交到了老太太的手里。
“还真的是,哎呀,小罗啊,真是太谢谢你了!还专门跑一趟给我送来。”
看到老太太欢喜,罗成鑫心里也就释然了。毕竟两万块钱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看来今年接女儿一起来住的计划,又要延后了。
让罗成鑫有些奇怪的是,老太太拿着那枚胸针,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开心。老太太的眼神中似乎透露出淡淡的哀愁。
半个月后。
“请问是罗成鑫罗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对,是我,请问是哪位?”
“哦,我是市第二人民医院的护士,您有空能过来一趟吗?”
“哦,好的。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这个……等您过来的时候我们再和您说吧!”
放下电话,罗成鑫感到一丝的不安。难道那位老太太……
~5~
赶到医院,一位医生接待了罗成鑫。
“这是丁美兰老人叮嘱我们一定要转交给你的。”医生说着将一个装着东西的塑料文件袋推到他的面前。
“她……她怎么了?”罗成鑫下意识地朝病房的方向望了望,心跳得很厉害。
“她……已经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医生表情严肃,然后转身拿出一个塑料文件袋,“文件袋里的东西,是她特意让我亲自转交给您的。请您看看吧。”
罗成鑫打开文件袋,里面竟然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胸针!此外还有一本房产证和一封信。
看到一模一样的两枚胸针,罗成鑫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打开信,只见上面几行娟秀的字映入眼帘。
“小罗,你好!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很快乐地和我的丈夫在一起了。
临走前,我特意将房产证和房子的钥匙交给医生,让他转交给你。
你是一个好人,心地善良,这从你专门给我买的胸针就可以证明。
其实,在你给我胸针的时候,我已经知道并不是我的那一只。因为我的胸针背面,刻着我的名字,这个你并不知道。我意识到你为了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胸针,会费了多少工夫,我内心很感动。
没过两天,我无意中从箱子里的衣服口袋里发现了我的胸针。当时,我很自责,为什么要给你打那通电话?
这两天,我的身体也越来越差。我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我很开心,终于可以和我的丈夫团聚了。但是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就是要为你这个好心人做些什么。
我知道你在这个城市打拼,就是为了有一处地方能够和你的女儿遮风挡雨,所以,我很乐意将我的房产没有任何条件地转赠与你,希望你能够收下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最后的一份心意。
那两枚胸针,你就都留着吧,也不枉我们在这个世上相识一场了。”
看完信,罗成鑫泪眼朦胧。
~6~
“爸爸,我们可以去我们的新家了吗?”女儿娇嫩的声音将罗成鑫从对往事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哦,对,我们这就去!”罗成鑫擦了擦眼角,微笑着站了起来。
走出墓园的那一刻,一丝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照射下来,显得格外温暖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