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年,就是置办年货。主要是快过年的半个月,烙煎饼、蒸馒头花卷、炸丸子等等过年的食物,而且要至少备足半月十天的。这对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来说,是春节之前一个最要紧,最隆重的事情。
这些事在今天的九零后以及以后的年轻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去超市一趟,大包小包的都齐了,但是在八十年代,农村的商品经济不够发达,应该算是末世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吧。也就是说那时候农村没有超市,有个小卖部顶多卖个油盐酱醋之类的日用品,而农村讲究也多,大年初一到初七是不能做饭的,当然,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没钱。
于是,就自己手工制作食物,反正,在冬天没有农活的季节,家庭主妇的主要工作就是这个,做吃的。
烙煎饼
到市场上看现在的煎饼,玉米面的、高粱面的、小米面的、小麦粉的,应有尽有,可那个时候,只有一种地瓜面的,秋天收的地瓜干,晾晒干了储存起来,用的时候洗一遍再晒干,然后拿到加工房磨成地瓜面。地瓜面做成面团,放在烧热的鏊子上由外到内滚几圈,这样薄薄的一层“面纸”就做成了,滚满了整个鏊子面,等个办分钟揭下就是一张煎饼了。整个办年季,母亲要烙一二百张这样的煎饼。煎饼烙好之后,还要叠成三十公分长、十来公分宽,放在陶土缸里储存起来,后来我们都长大了,饭量增大,一个缸不够,还要用一个大土盆。
做豆腐
豆腐,可是过年的大菜。自家的白菜,加上豆腐炖烂了,每人一碗,配上红辣椒拌小葱段、盐渍的香椿芽,那可是过年吃的绝配。豆腐好吃,但是这是个细活,工序多、时间长,所以只有腊月里才做一回过年吃。
这做豆腐第一道工序是泡豆子,等豆子泡发了,进入第二道工序磨豆子,将泡好的豆子用石磨合着水磨成糊状。这磨豆腐可是个功夫活,每次往磨眼里放得不能太多,放多了磨的就太粗,每次放得少,时间就拉长了,往往要五六个小时才能磨完,这活小孩子没耐心,往往哥哥姐姐齐上阵,一年一年的过去,我也慢慢的成了主力军。磨好的豆沫,还要过滤,一般用棉布将豆渣滤出来,才能加水上锅煮,这是第四道工序,在煮的过程中要点卤水。点卤水是技术活,母亲为了点的更好一点,使做出的豆腐更嫩一些,经常请奶奶或者大娘帮助点卤水,点完卤水的豆浆加热后,在锅里形成一朵一朵的豆腐脑。这大概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的来历吧?豆腐脑放在铺有棉布的筛子里,用圆形的盖顶放上石头压实,等滤出大部分水分,就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白白嫩嫩的过年豆腐就做成了。
后来有了磨豆腐的机器,上中学的我可以帮着母亲挑着水桶去加工豆沫了,终于可以把这做豆腐做繁重的一道劳动工序给卸了去。
炸丸子
打出这几个字感觉口水就要喷薄而出了。炸丸子这个活是小孩子最爱参与的。丸子有好多种,什么鸡肉丸子、猪肉丸子、鱼肉丸子、萝卜丸子、藕盒子等等,不管什么丸子,在帮大人炸的时候,顺手解解馋是没问题的。油炸丸子,现在的人感觉油炸食品不利于健康,但在那时,肚子里普遍没有油水,哪管得了这个呢?而且因为耗油多,还要用到鸡鱼肉,如果不是过年,平时哪舍得呢?鸡鱼肉丸子,都是将鸡鱼肉切成小块,在面糊里粘过一遍粘上一层面糊,放进油锅里炸。萝卜丸子复杂一些,将萝卜切成细丁,和进面糊里,这面糊为了酥脆,一般用的是荞麦面。
蒸馒头及其他
随着生活好起来,吃馒头占的比例越来越多,光白面的舍不得,一般要掺玉米面,这玉米面还是要推磨来磨。
过年总得有几样硬菜才行,主要的硬菜就是做冻肉了。这事往往是父亲在写春联的间隙做,将买来的猪头或猪下水收拾好后,加调料煮开,剔除骨头后加酱油再放置在室外,就成了人人爱吃的“肴肉”了,正月招待客人,这是必备的。
办年,是为了储存食物,为了过年的那些日子,特别是正月十五之前,不用再操心吃饭的事,亲戚间相互串门,把酒言欢,桌上也有丰盛的菜肴:炖丸子、各色豆腐、现成的肴肉、各种肉菜等等,客人主人,享受一年里难得的闲暇时光,交流一年的收获,家里的收成、新年的打算、孩子的学习、成年孩子的婚事,都是过年酒桌上的主要话题,喝完了过年酒,一过正月十六,大人着手准备春耕,上学的孩子也要开学了。
如今,办年早已成为历史,但是,每到春节前夕,就想起母亲蹲在鏊子前烟熏火燎、石磨旁弓腰前行、在菜板上剁肉剁丸子的情景,每次和母亲说起那些事,母亲总是感慨,“那时候也就过年做点好吃的,平时生活真是苦啊”,可是我回忆母亲办年的情景,可是满满的幸福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