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人看着我,看着我一步一步靠近这个早已破败的往地上掉土渣的老屋子,看着我一只手提起大袄,轻松地跨过坍塌的墙。
他大约已经猜到我就是那个小时候光着脚和他孙女一起满村儿跑的小屁孩了,但是他可能已经记不起我的名字了,也可能是觉得没必要再问我。其实我更愿意相信后者,因为我们都选择了沉默。有些事,既然已经被锁在记忆深处,少些打扰也是好的。
才几年而已,倒是觉得这个屋子里弥漫的满是古老的气息了。
还记得小时候这里养了好多好多兔子,刚出生的小兔子粉嘟嘟的,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外公把一只放在我的手心里,它就钻啊钻的,连带着我心里都痒痒的。
后来,一整屋雪白雪白的小兔子没了。后来,外公外婆也被大人们接走照顾了。后来,竹子瞅了空儿从各处冒出来,老屋却愈发地荒了,他和两位老人一起被岁月沧桑,而我,连儿时的事也不敢再提起了。我知道,他们心里挂念着老屋,老屋也很想很想他们。
我喜欢下雨,从小就喜欢,也喜欢看雨在老屋身上冲刷,黄土混进雨水里,又流进屋门口右边那棵大槐树的根下、流到外公养的两株大丽花旁边的小坑里、流到那一个一个金蝉的洞里,最后都一齐都到大门口,顺着那几块用砖垒成的通道都跑出去。
有好一阵,我都担心那些黄土都被大雨洗没了,然后我们就没有住的地方了呢!外公知道后哈哈地笑,哄好几次才勉强把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我的小脑瓜里赶跑。现在想来,这么多年了老屋还那么坚固,依旧是忍不住佩服。
这个冬,好像比上一个冬要稍稍暖上一点,可无论怎样,这个窗子是再挡不住呼啸的北风了。冷风从破碎的玻璃缝里钻进来,直吹的脸有些干有些疼,这里...终是不保温了。
临走时,我把门带上,又挂好,沾了一手的铁锈,倒也并不难闻,实际上,我反而是庆幸的,老屋里还余些没多大用处的小物件儿,可我并不打算带什么回去睹物伤情,带了满手淡淡的铁锈的香,左右也算是带了些什么。
“老屋啊,我要走了,外公外婆还念着你呢,他们腿脚不便,估计..估计也没机会再来看看你了,你是看着我从娃娃长大的,我来陪陪你,也代他们看看你......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走了。”
兴许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看外公以前养的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花花草草茂盛整个院子,在夏时,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