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不二之臣
我有我的国王,
我是他的不二之臣,
我愿为他摇旗呐喊,
也愿为他战死沙场。
--《打火机和公主裙》
这是我无意中看到的一个带着浓厚的牺牲色彩的爱情故事的文案,故事的最后女主人公陪伴着那个倔强到孤独的男人度过余生,而代价是她失去了父母,孩子和真正的自己。
今天,我找到了故事的原型,那个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的顾城。
顾城和谢烨相识于火车上,我不清楚那个年代的人们是不是衷情于火车上擦肩而过的惊鸿一瞥,可以促使本性腼腆的少男少女们勇敢的去追求彼此。“太阳落山的时候,你的眼睛充满了光明,像你的名字,像辉煌的天穹,我将默默注视你,让你一生都沐浴光辉。”我仿佛看得到快要从眼神中溢出来的爱恋,那时候谢烨是顾城的女神,他不顾一切的追求着她。
相知,相恋,结成连理夫妻,这一切都显得顺其自然,尽管谢烨生在上海的父母并不是特别看得起这个带着可笑的高帽子,行动总有些异于常人的年轻人。但是谢烨深深地爱上了这个男人,那顶高帽子是他的王冠,她喜欢亲切地叫他“可汗”,他叫她“雷”,我始终无从得知“雷”这个称呼有什么特殊的涵义,但是结婚后的他们的关系变化了,后人评价,这个时候的他们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顾城是王,而谢烨是他唯一的臣,为他支撑起一个虚幻的江山。这反映到现实生活中就是顾城是个生活白痴,煮菜时将一整颗青菜放在锅里;谢烨洗手作羹汤,将整个家收拾得井井有条。
祸端始于生活微末,自从二人搬到新西兰的小岛“激流岛”后,迁就顾城爱好,照顾其生活起居,让谢烨这一生于上海,养在深闺的精致女子不得不回归乡野,返璞归真。却没想到顾城连二人共同的孩子“木耳”都容不下,在“木耳”之前谢烨失去过一个孩子,因为顾城坚决抵制。而“小木耳”是谢烨瞒着顾城度过前三个月后留下来的,尽管如此顾城依然不愿意这个小小的生命涉足他的精神城堡,将他寄居到新西兰土著毛利人处。这个信奉禁欲宗教,女儿性泛滥的男子将亲儿拒于门外,其自私和偏执可见一斑。
二人这扭曲的精神世界有了第三者的出现,“英儿”这个字眼在现在很多人看来实在有些触目惊心,这个柔弱的女子与许多年后那场悲剧有着必然的联系。英儿本天真烂漫,无意中被那个带着特有的儒者气息的男子迷住,她说她懂得顾城的精神世界,她很高兴可以成为能够与他交心的对象。她表白了,就在谢烨的面前,“我们两个天生是一样的,而谢烨是我后天改造的。”这是顾城的回应,英儿欣喜,谢烨沉默。多讽刺,这个男人。
英儿搬到“激流岛”了,谢烨亲手安排了这一切,英儿的生活起居也由谢烨安排。英儿说谢烨是圣母,她温柔地接受了这个年轻的女孩,出门时常常是她们二人挽着手,顾城反而落了单。顾城迷恋于英儿美好的身体和少女的烂漫,谁也不知道这时候的谢烨在想着什么,他还是她的国王,可她不再是他的不二之臣,生活多了很多隐隐于心的怨怼,更何况他有了心心念念的妃。
只是英儿不愿意了,在“激流岛”的生活于她而言越来越像个地狱,“我好似一个俘虏,一只看不见的鬼。”。1992年,顾城夫妇接到了去德国讲学的邀请,顾城开始想放弃,他说,除非英儿一起去。但是,他不允许儿子一起去。谢烨央求英儿劝说顾城,不要放弃这个机会,至少也可以给家里困难的经济状况带来一点缓解,没错,离开了中国,顾城的诗歌失去了市场,他的经济状况很糟,基本上靠新西兰政府救济和谢烨一个人独立维持。英儿知道,自己该出局了。顾城夫妇临去德国之前,顾城要求英儿在家等他们回来。谢烨则说:如果我们回来的时候你还在,那就是我的命,我就彻底接受这个现实。
英儿最终决定离开。很快又爱上了一个比她大20岁的洋人。
顾城在德国听说英儿与洋人老头同居私奔,他觉得英儿仅仅只是为了绿卡,满世界寻而不得的他甚至想过自杀,是谢烨阻止了他,并鼓励他写《英儿》这本书,“认认真真地写”这本书的顾城“深深地伤害了谢烨。”风雨欲来,他的爱,他的国,在飘摇,只待他唯一的臣选择离开的那一天。
上帝或许是想要善待一下那个温柔到沉默的女子,谢烨的生活中出现了大鱼,一个外籍华人,他务实,有经济头脑和社会地位,深谙商业法则,审美品位颇高,这才是谢烨父母眼中合适的女婿,谢烨始终是个俗世女子,上海女子骨子里的高贵和骄纵被大鱼满足得彻彻底底,她早就厌恶了养鸡种菜的生活,还有那个神经质的“国王”。
大鱼为了谢烨选择离婚,谢烨让大鱼来“激流岛”,她似乎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个俗世的未来,然而在大鱼买好新西兰机票的前一天,发生了著名的“激流岛事件”,1993年10月8日,那一天顾城自缢于一棵大树之下,谢烨则倒卧在岛上的一条小径,头部被丈夫用斧头砍伤致死。
顾城留下了遗书—《墓床》。
我知道永逝降临,并不悲伤 松林中安放着我的愿望 下边有海,远看像水池 一点点跟我的是下午的阳光 人时已尽,人世很长 我在中间应当休息 走过的人说树枝低了 走过的人说树枝在长
不可否认,诗很凄,也很美,但生活并不如此。从他住处找出来的手稿中我们可以知道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他在怨她,怨她为什么那么拼命的抛弃他,怨她为什么会有着恶毒的心思,想成为“遗孀”,蓄意让他自杀以获得财产。这个女子从前可亲可爱的音容笑貌他早已记不住,只剩下怨怼和不甘。
而于谢烨,谁也不知道在生命最后的那一段时光里,她对顾城的心思有着怎样的改变。在英儿出现之前,顾城是她的国王,她是他的臣子;英儿出现之后,她是瑟后,是红袍巫女,命运将她摧残得有多不堪。谁也没有资格去责怪谢烨,世人不能,顾城更不能。没错,她曾经向顾城的姐姐顾乡透露过想要顾城死,她说顾城像孩子般好哄,让他生就生,让他死就死,这念头或许有些刻薄,但是谁让她变成了这般不堪的嘴脸。
她是原本美好的俗世女子,偶然遭遇了天才的爱情,命运的玩笑下,最初打从心底为之折服的理想王国到头来却万般嫌弃,不堪忍受;他本是童话城堡里的国王,质本天真却极端自私,行为偏执,伤人又伤己,白白断送了他的不二之臣。
我有我的国王,
我是他的不二之臣,
我本为他披荆斩棘,
却倒在了那条林荫小径。
不二是不二,
唯一是唯一。